这家伙说的对。虽然不甘心,但米斯达理智明白。在乔鲁诺之前,从来都没有人这样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过。从来都没有人看到了他心里的扭曲而丑陋的痛苦之后,不禁没有被吓跑,还会那样毫不掩饰、直接而坦白地把他一直希望回避的东西搬到他面前,指给他看,并非是为了炫耀自己或者羞辱他,而是带着真正的慈悲。灯光在乔鲁诺的鼻翼斜下方打下淡淡的阴影,米斯达抬眼望向了那男人金发下光洁的额头。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腔里渐渐鼓涨起来,每一下心跳都变得缓慢而有力。或许这个人懂他。或许这个人可以救他。
“所以?”
“所以让我来帮你。”乔鲁诺说得缓慢而认真,却没有看他,似乎不想施加任何压力,而是等着他慎重考虑。这个人有着和其年龄不相称的耐心。
米斯达深吸口气,“怎么帮?”一旦下定决心后,整个人都不可思议地轻松了许多。米斯达甚至还试图朝对方微笑了下,虽然脸色仍不大好。
乔鲁诺抬眼看着他,脸上也露出了些温和的笑意。接着,男人用他一贯的像在评论天气似的语气问他道:“你之前问过我会不会鞭打。那么,你现在想试试吗?”
米斯达被问得目瞪口呆,差点从沙发上掉了下去。他望向乔鲁诺的眼睛,发现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果然,他在心里哀嚎了一嗓子,自己还是答应得太鲁莽了。“一上来就是这个,会,会不会有些太激烈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会功夫他也顾不上丢脸不丢脸的问题了。
乔鲁诺扬起了一边眉毛。“我以为你到这种地方来就是为了寻求这个。”男人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俱乐部里的其他人,他们都正沉浸在自己的角色当中。
我记得我刚进来的时候绝对不是这么想的,直到被某个混蛋给拐到了沟里,米斯达咬牙切齿地想。他面色苍白,虚弱地笑道:“你说的没错,只是,我可没期待遇见的对象是个菜鸟。”
“彼此彼此,”乔鲁诺假笑了一下,这笑容在他脸上突然显得特别邪恶。“我想,我们都需要对彼此多点信任不是么。”
一开始,米斯达还以为他们也要像其他人那样走到俱乐部的指定区域,但乔鲁诺只是招手唤来了服务生耳语几句,没过多久,他们所在的包厢里就被安置好了一整套鞭笞器具。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有些敬畏地看着一人多高的金属支架和绳索,以及整整齐齐摆放在茶几桌面的一排皮鞭,说道:“我还以为我们要去墙那边。”
乔鲁诺毫不在乎地耸耸肩,仿佛这只是小事一桩,“在哪里都是可以的。墙壁那边的通常都带有一些表演性质,在包间里会更加私密一点。”他顿了一下,“还是说,你更喜欢去那边?”年轻人的眼神里清晰地露出调笑的意味。
米斯达连忙摆手,“不了,在这儿就挺好。”他又瞥了一眼各式各样的鞭子——皮鞭、橡胶鞭,其中甚至还混着一直短桨——然后咽了口唾沫,“我们真的要这么快就开始吗?”
乔鲁诺正在调整支架绳索的长短,听到这句犹豫,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叹口气,转过身对着米斯达。“如果你后悔了,最好现在马上开口拒绝,”男人的语气十分严肃,“你得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否则我不会继续。”他停顿了一下,放缓了神色,“这会很安全的。但如果你不想做这个,没有人能逼你。我保证。”
米斯达愣了一下,然并没有想多久就点了点头。说起来很不可思议,他一两个小时前才遇见他,交谈了几句,现实生活中的身份、性格、喜好一无所知,但是米斯达却觉得自己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知道是自己与生俱来自信心十足,还是对方身上有什么东西感染了他。也可能都是。“来吧,乔鲁诺,”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要这个。”
乔鲁诺似乎在审视他的诚意,然后欣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很好,”他说,“那么在开始之前,还有一件事要确定。因为我可能会捆住你,所以,你的安全词是什么?”
安全词?米斯达记起自己的确看过有关这方面的解释。他想了一会,咧嘴笑道:“‘性感手枪’,喜欢么?”说完,还暗示性地舔了下嘴唇。
“很适合你,”乔鲁诺低声笑了起来,但紧接着,他突然神色一变,厉声命令道,“现在,赶快趴到那边的架子上去。”
男人的声音并不大,但语气不容违抗。米斯达被这突然的转折吓了一跳,扭头朝包厢里的支架看去。那是个一人多高的金属支架,通体被漆成了黑色,底端在两侧各有一个沉重的三角型支撑,使其得以稳固地站在地上;架子的顶端是一根杯口粗细的横梁,两端分别有一个环扣。
见他没动,乔鲁诺沉下了脸。“快去。你听见我的话了,”他低吼了一声,“我不喜欢懒惰和不遵守命令。请你不要轻易尝试。”
米斯达嘟囔了一句,慢吞吞地起身朝着架子走去。他刚迈出两步,就猛地被乔鲁诺一把推到了墙上,肩胛骨一阵痛。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用力向外推,却惊讶的发现挣扎不开。乔鲁诺的力气大得惊人,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像铁钳般丝毫不动。米斯达这才发觉,自己手掌之下是坚硬而紧实的肌肉,看来这家伙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单薄。男人身上隐隐透出的怒气真实而危险,但却被包裹在冷静的自制力中,矛盾而吸引人。他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剧烈搏动的声音。
“你现在的身份是sub,除了这个,你什么都不是。”乔鲁诺贴近了他的脸,五官因为光线的缺失而沉浸在阴影下,只剩一双眼睛微微发亮;米斯达给那目光牢牢地压在墙上,动弹不得。“得到命令,执行——拖延和抱怨是不专业的表现,而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当菜鸟。你玩了这个游戏,那么就得按照规则玩下去,否则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明白了吗?”
米斯达瞪了他一会,最后移开了视线,点点头。“好的。”
“不是‘好的’。你要说是,先生。”
他皱起眉头,“为什么?”
乔鲁诺低吼道:“因为我这么说了。懂了吗?”
“懂了…先生。”他低声说道。
“很好。”乔鲁诺放开了手,米斯达一下子从那股骇人的压迫感中解放了出来。“现在,”金发男人说道。米斯达点了点头,向金属支架走去。
乔鲁诺示意他伸出左手,将一条浸过油的麻绳在他手腕上缠了起来,询问着他对松紧度的适应,一面很快便打好一个牢固的结,然后将绳子的另一端穿过支架顶端横梁边上的环扣,调整绳子的长短,让他的手臂绷紧;紧接着,另一只手臂也被吊了起来。乔鲁诺又取来一条绳子,比之前那条还要稍稍粗一些。“因为你是第一次做这个,也许反应会比较大,乱动的话会使鞭打的落点有所偏差。虽然我不认为自己会失误,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蹲了下来,将绳索绕过米斯达的脚踝,“我这次会把你的脚也绑住。”他的手很有力,将米斯达的双脚牢牢地固定好,米斯达试着微微扭动了一下,果然能动的范围并不大。他极力克制住因这种被束缚感而产生的紧张。
做完这一切,乔鲁诺站起身来,“因为你被绑得很紧,所以一旦你想停止,不要试图挣扎,那没用;说出安全词就好。”金发男人和他对视一会,确保米斯达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然后继续开口道:“最后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今天晚上,你在遇到我之前喝过酒吗?或是吃了什么药物?”
米斯达皱起眉头,但乔鲁诺的样子不像是在找借口讥讽他。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没有,先生。”
“那就好,”乔鲁诺最后检查了一次绳索,然后伸手在米斯达的背心领口处轻轻滑动。“整个过程里必须保证你是清醒的。酒精或药物可能会麻痹神经,使你误以为自己能够承受更多疼痛。”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男人的双手猛地抓住他的领口向下用力,布料随着一记清晰的撕裂声开了口子。
米斯达被惊得喘了口气。但这还没完,他还没来得及为这件背心惋惜,乔鲁诺握住裂口两边又将整个背心的正面撕开两半,像件马甲似的挂在米斯达胳膊上。乔鲁诺花了些时间欣赏他的肌肉,虽然没说一个字,但米斯达感觉脸还是微微热了起来。乔鲁诺绕到他身后,他不能扭头,只感到男人伸手握住了那件可怜的两片背心,一用力便扯断了肩带,然后把破破烂烂的布料随手丢在一旁。米斯达被他拽得双臂一沉,手腕被绳索用力勒了一下。
现在他裸着上半身,四肢都被绑了起来,活像只被剃了毛后挂起来展示的羔羊,这种暴露而脆弱的感觉让他紧张并且窘迫,但他清楚,这与恐惧是不一样的。心里像是有某种愚蠢又毫无依据的直觉,告诉他: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是安全的。米斯达的直觉一向挺准的。但愿这次也如此,他心想。
乔鲁诺走到桌旁,略微打量了一下桌面上的物品,拿起了其中一支,走回米斯达身后站定。紧接着,没有任何预警,米斯达肩膀上就挨了一下。啪地一声,清脆而响亮的鞭打声伴随着他的惊呼一并响起。第一下的力量并不大,乔鲁诺所挑选的皮鞭外面包裹着一层绒面软山羊皮,落在皮肤上只带来了一种轻微的刺痛感,让他有些痒。接着,又是一下。这回米斯达没有发出声音。乔鲁诺旋转着手腕,让鞭子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率,又拍打了几下他的上背部,直到米斯达感觉自己肩背处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关照过了,他才停下了鞭子。
乔鲁诺从后面贴了上来,伸手钳住他的下颌,将他的脑袋向后抬,然后贴在耳边,“热身好了,现在要开始了。记住你的安全词。”男人放开手的时候,手指轻轻擦过了他的脖颈;米斯达尚在回味那阵短短的触碰,下一秒,鞭子便落在了他的左肩。
这次是一记实打实的鞭打了。他差点没忍住痛呼出口。肩膀上一阵火辣辣的痛,像是被开水烫,比起这一下,先前的那些热身只不过是些拍打罢了。乔鲁诺反手拿着鞭子,用力地挥向他的左肩,然后又换成正手挥向右肩,一来一回,在他后背上挥舞起来。鞭子落下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每一下都干脆而猛烈,毫不迟疑地落在他两个肩膀后面。他下意识地扭动了几下身体想要从其下逃脱,可手腕和脚踝上的绳索捆绑地如此之紧,没留出任何余地。头几下适应了后,开始的几分钟里并没有什么,这点痛都忍不了他也就白说自己出过那么多年外勤;然而过了一会便回过味儿来,乔鲁诺仿佛一台精准的机器,每一次鞭打都落在同样的地方,反反复复地鞭打着他肩膀头附近的那一小块皮肤。时间一长,确实十分疼痛,他简直怀疑那地方的皮肤要破了。他正打算开口叫他换个地方,可乔鲁诺却先于他一步喝道:“安静!”这男人连他的脸都没看到,却像是能够提前预料到一样,仿佛先知。
米斯达闭上了嘴,连眼睛也一并阖上,在心里默默数着鞭子。一旦失去了视觉,皮肤便变得异常敏感。那条鞭子像是火舌,舔舐着他的脊背,整块皮肤似是给浸泡在热油里,而那男人却仍嫌不够似的,还要继续给他升温。骇人的热度终于从肩胛骨缓缓向下延伸,让米斯达又是松了口气却又有新的忧虑。当鞭子抽打在腰上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惊叫出声。这一下又是痛又是麻,他连脚趾都蜷起来了。乔鲁诺似乎对这反应十分满意——亦或极为不满——米斯达不能回头看他,因而无从揣测,只能凭感觉得知那金发男人又故意让鞭子在他腰间徘徊了一阵,才肯移开。
鞭打停下了,这让米斯达有时间稍微喘口气。乔鲁诺来到面前,拍了拍他的脸颊让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痛?”男人问。这并非出于关心,而是单纯在确认状态。
还不够。米斯达知道这仍只是开端,他想宣泄的是比疼痛还要令人痛苦的东西,而所寻求的也依旧隐藏在很后面,尚未得以窥见。“……继续,”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