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毛病,”他放下筷子,“我熬了一夜,所以眼睛红。”
“我说过你眼睛红了吗?”梅长苏拿起一块核桃碎,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我可什么也没说。”
当日总角之时,林殊异常顽皮,常常做一些恶作剧。他头脑聪明,反应敏捷,同他关系最为亲密的萧景琰便当仁不让地成了最大的受害者。萧景琰年长两岁,自幼就被教育忍让宽容,故而林殊拿他戏弄,他也忍气吞声,偶尔逼得急了,又不敢动手,气得受不了了就偷偷躲起来,或是找母亲诉苦。
有一回林殊趁他午睡,偷了胭脂水粉,在他脸上胡乱涂抹。萧景琰睡得极熟,毫无察觉,一觉醒来,懵懵懂懂地要去向父皇请安,还是被乳娘发现拦下,叫道,“殿下你的脸——”
萧景琰一照镜子,发现自己嘴上、脸颊、眼皮,尽是红彤彤一片,顿时大惊失色。这时林殊跑出来,哈哈大笑道,“景琰景琰景琰,你真像个小姑娘……”
他倒是寻了开心,萧景琰却难过得要命。他误了请安的时辰,一定会被责骂,夫子知道了,还要罚他抄经。他倒是不怕挨骂,却是最怕抄经,越想越难过,眼圈一红,两颗豆大的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林殊一见,笑得更加厉害,前仰后合,“你,你还哭,男子汉大丈夫……”
后来为此事林殊挨了一顿揍。萧景琰去瞧他,林殊笑嘻嘻道,“大眼睛,爱哭鬼,呜呜呜——”
萧景琰愤愤,于是一激动,眼圈又红了。
?
“这个毛病,还是改了的好。”梅长苏笑笑,“我吃饱了,你同我有什么事说?”
萧景琰皱眉,“你还是吃那样少。”
“我胃口小。”梅长苏喝一口茶,“说罢。是大渝和北燕的战事么?”
萧景琰点点头,叹口气,道,“我同兵部尚书,还有在京的军侯商议了整晚,但他们的意思是……”
“他们不愿战,”梅长苏也叹口气,“我没猜错罢?”
“对,他们不愿一战。”萧景琰推开面前的杯碟,“不想大梁军心涣散至此!”
“这十几年来,朝中党同伐异,内斗不断,外战却是节节败退。不扭转这股风气,大梁就如大厦将倾,颓势无可避免。”梅长苏抿紧唇角,“这也是我不能留在朝中的原因。如果你身边有个苏哲,其他人会觉得,你也是喜好耍弄权谋的皇帝,正因如此,我必须离开。”
萧景琰看他一眼,沉声道,“……我想,先要稳住西边。”
“没错,”梅长苏沉吟片刻,道,“北燕的太子由我亲手扶植上位,他心思单纯,性格绵软,并不好战。此番能写信暗示,就说明他根本不愿意打仗,不过是朝中被大渝挑唆。而且北燕的国力远不及大渝,甚至不如大梁,北燕的盐铁全靠边境贸易,一旦开战,贸易必然大受影响。如果大渝能率先放弃,那么,仅仅北燕自己,他们决计不会贸然开战的。”
“现在西路军的情况并不好。”萧景琰起身,取来一份地图,“现在各路屯田军和府兵,我都安插了人手进去。兵部改制,也换了许多尸位素餐的将领。但时间太紧,一时半会兵力仍无法恢复。”
“调霓凰过去,”梅长苏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几圈,“聂铎在她身边,有这两人,至少可与大渝呈相持之势。”
萧景琰讶异,“聂铎?!”
梅长苏“嗯”一声,“他还活着。”
“你还瞒了我多少事……”萧景琰抬手,又放下。梅长苏道,“至于北燕,先增派尚阳军,之后视情势而定。”他盯着地图,“幸亏南楚朝中也为了太子的人选争执不休,一时半会分不出心思来。不然……”又道,“调兵布防越早越好,钱粮筹措也需时间。先准备文书通知霓凰罢,还有就是——”
萧景琰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件事如果解决了,卫峥、聂铎,实在不行,还有我……”梅长苏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双目熠熠,“我亲赴北境重铸防线,不信——”
“行了!”萧景琰喝一声,“我去你也不能去!”自觉口气太重,不由放软了声音,缓缓道,“不是我不信你,你身体……”
“到时候再说罢。”梅长苏淡淡一笑。
萧景琰越发忙了。
兵力调动,粮草筹备,人事任免,一桩桩,一件件,他自然要亲力亲为。好在四境的将帅如今多是他当日的旧部,虽然疲累,但推进却格外顺畅。而朝中三省六部的主政官员,悄然更替间,也大都换成了萧景琰所谓的“纯臣”。对于朝局的掌控,这位监国太子已然驾轻就熟。
“谢玉的死讯尚未传到京城,长公主倒是已经知道了。”梅长苏道,晃晃手中的一枚铜铃。萧景琰瞥他一眼,道,“当着麟儿的面,少提这些。”
梅长苏一笑,怀中的麟儿抓不铃铛,扭着身体朝萧景琰伸出胳膊,咿咿呀呀直叫。萧景琰连忙要抱,梅长苏道,“你去另一边,让他自己爬过去。”
萧景琰依言起身,走到房间另一端坐下,拍拍手,笑道,“麟儿,过来。”
麟儿“啊”地叫一声,一边咯咯笑,一边手脚并用爬动。萧景琰看得心都化了,俯身一把将孩子抱起,亲亲他胖嘟嘟的小脸,道,“真乖。”
“乖倒是乖,摔疼了都不会哭。”梅长苏道,“不及某人。”
萧景琰脸一红,“我眼睛大,风一吹就迷眼睛。麟儿的眼睛也大,就是……”
梅长苏不语,萧景琰看看他,又看看麟儿,孩子圆润白皙的脸上依稀便是林殊的模样,正要说几句岔开话头,怀中的麟儿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手舞足蹈,一口啃在萧景琰脸上,又是笑,又是叫。
“……别走了。”萧景琰拥着儿子,轻轻说道。
“廊州山好水好,江湖自在逍遥。”梅长苏别开目光,“再说了,三年五载,我自会带他回来看你。把麟儿抱给云大夫罢,我们该谈谈那件事了。”
二十出头的阿诚真是萌d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