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你回莫斯科的时候,我走进新俄罗斯内部数次,苦于无法获得进入样本库的机会。现在想来,哪里是每一次混入的运气不好,根本就是你提前吩咐了人,专门为你的拖延而阻碍我……在你的改动记录里,我终于看到蛛丝马迹。”
猩红目光冷冷地落到果戈理的身上。后者已经在路上听过前后因果,因此也就格外了然且无所忌惮地回应着这种敌视。
“归结到底,你多拖出一两个月,不过是在想办法,把这个尼古莱·果戈理也从塔里给带出来而已。太多的时间被你浪费了……你或许也在等着我的死亡提前到来吧?费奥多尔,当你为尼古莱·果戈理的右眼而焦虑的时候,我就明白你对于生命的衰亡,对于哨兵的白化与死亡之间的联系,并没有你所表现出的那么毫不介意。”
——我是站在生者这一边的,罚。
果戈理安安静静地面对着涩泽龙彦的视线。他的右眼已经永久地失去了视线,但是它如一场代价,一场刚好将他的愚蠢、冲动,他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盲目保护所造成的灾难——一场刚好能够与之等价交换的东西。正是因为他失去了这只眼睛,他才不再像过去的自己那样简简单单地考虑问题。他开始意识到,当两人走到一起,他的身体不再单独属于他自己,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身体,他的命运,他们所有原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尊严……所有这些,都是应当更谨慎地去守护的,而守护的立足点,是对对方的信任,不是怀疑。
新俄罗斯没有完全地信任陀思妥耶夫斯基。过去的自己也没有信任他。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像自愿接受使命、自愿走入耶路撒冷的人子,他不为自己开脱什么,他的爱是从始至终经得起考验的。经得起考验,却常常无法融入世间的规则。就像他果戈理自己,他是神的造物,原本应堂堂正正地活在世上,他却必须要因自己的过错、被惩罚并剜去一只眼睛,他才变得和普通人一样,能够握紧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
“你为什么要将那些样本拱手让人?费奥多尔,你不是坚称世界已经走入邪轨,对人体对自然的改造和利用,都是违逆神的意志的么?”
“——是吗?原来我和您说过。”
陀思妥耶夫斯基圆融地说着,在他说到这些事的时候,他的目光稍严肃下来。
“这些话告诉您,是想让我们之间的合作能更融洽一些。确实,其中一部分的观点,我到现在也是极为赞同的……但总体而言,我说得不太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