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愿停步,不能停步,也根本,停不下步。
明晃晃的阳光下,他却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仍然沉在方才那一场可怕的梦魇里,再也脱不出身。
“啊——”
一声鸣叫,天边回音袅袅。冷醉突然如中雷击般一晃,终于刹住了身形。他瞧见自己的影子在脚下长长地伸了开去,映上面前半堵断墙,和着墙角下几茎草叶,在风中轻轻晃动。抬起头来,却见天边云彩被落日烧的金红一片,云天相接之处几十点墨影飘然掠过,却是倦飞还巢的归鸦;那鸟声啊啊此起彼落,便似在唿朋引伴,一同归去一般。
并不知过了多久,晚风中一字一顿,低低的声音响起,似是在对着冥冥中那诸天神佛祈愿,又似只不过是自言自语地道:
“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寻个清楚!”
夕阳下一道孤影勐地挺直了身形,大踏步转身而去,前行的方向,正是无声伫立在北方天际,他曾以为自己这一世都不会再行踏足的——
傲峰十二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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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峰。
那千年万年不曾停歇,也还要千年万年落将下去的风雪,依然在下。
天之滟静静地、笔直地插在剑碑上,而在旁边,立着一道同样静静地、笔直地人影,仿佛可以和这风雪一样,千万年不变地立下去。
只有断续地踏雪之声,兀然打破了此地静寂。
宵回过头去,忽地一步跨前,伸出双臂,将那随着漫天落雪一起跌落下来的人接在了怀里。
这一刻茫茫无尽的纯白上,滴滴点点,绽开的尽是殷红之色。十三峰顶千年万年盛开着的雪中奇花,也再没有哪一朵,哪一瓣,曾红得这样浓、这样艳、这样烈。
“那么,活着回来。”
宵双臂一紧,将缓缓滑落的身躯靠在了胸前,风雪声中,听得见耳边吐息悄然,那是怀中人轻轻地说道:
“我……没有……失约……”
有滚烫的湿意,缓缓地透进宵的衣衫,浸过他的双臂,溅上了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