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岫进入官场後依然维持著我行我素的样子,官员的应酬宴饮,总是十次里出席不到一两次;首辅的百岁寿宴,不同於忙著张罗寿礼的众官员,枫岫只送上一把写了祝寿之词的摺扇。
枫岫不费心於官员之间的交游,师尹则是个中高手,满朝官员原就对於不合群的枫岫颇有微词,再加上师尹有心的煽风点火,久而久之,满朝官员便纷纷开始对於枫岫的行为有了诽议。原本首辅对於枫岫不同流於污的风骨还颇为欣赏,但是因为所有的官员一提起枫岫都没有好话,再加上与枫岫的往来本就不密切,也渐渐疏远了枫岫。
等到枫岫因为写了荒木载记,成为四界的罪犯,被送往上天境拘囚,却潜逃至苦境後,师尹早已一步步向上攀升,顺利成为了慈光之塔的下一任首辅。
虽然与师尹并无深仇,也说不上什麽大恨,但是因为志向不同,更且无事求人,枫岫没有开口的兴致,只是随著师尹在秀士林里心不在焉的缓缓往前走,兀自缅怀著在此读书的那些时光。
不曾深交,但是因为将枫岫视为首辅之位的竞争对手,师尹曾花了不少心思揣摩过枫岫的想法,也打探过枫岫的出身与为人,对於枫岫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心知枫岫本性算是个闲散疏懒的,若不是为了理想与责任或是不得已必须处理的事才四处奔走,闭门不出个三五百年,对枫岫而言也许算是寻常事。料想今日若是自己不开口,枫岫是什麽也不会说的,哪怕眼下有求於人的人应该算是枫岫。既然都将人请来了,师尹索性也不再纠结於面子的问题,开门见山的说∶「吾听说拂樱斋主尚在昏迷之中。」
「嗯。」
「素还真曾向吾说起过他的情况,希望吾能帮忙。吾不曾听闻过相同的事,问过许多耆老,也没有人听说过和他相同的状况。邪天御武的修为与功体本就是四界一个神秘的传说,即使曾经见过他的人,也无法了解他。」师尹停下脚步,抬起头,微眯眼望向竹林之上,透著午後光线的远方,「所以我想到了那个地方。」
枫岫不由得跟著仰起头,望向竹林远处,隐约可以见得,一座颜色古朴,檐牙峥嵘的楼馆。
此楼名唤「杌」,是慈光之塔的史馆,收藏著史官所记下,慈光之塔有史以来的君王与大臣言行、民间舆论记载之书。
「为了确保史册的可信度,慈光之塔的法律规定,杌馆的掌管者董狐不涉朝政,也不归君王所管,无论是随在君王身侧或是朝堂之上记录的史官,甚至是奉命四出采集以记录民风的史官,所写的记录,除非董狐首肯,即使是首辅甚至是君王都不能强行阅览。」师尹说著蓦地自嘲的笑了笑,「吾曾经前往叩门拜访,希望能够查阅史籍寻找是否有可以做为参考的资料,但是却被强硬的拒绝了,还说是董狐不见俗客。」
枫岫微扬唇角,「如此听来,倒确实是个有风骨的人。」
「説得甚是哈。」虽然听出了枫岫话里的调侃,师尹不以为意的豁达一笑,「吾这个前首辅的名声确实是不佳,所以只好劳烦你亲自走一趟了。」
枫岫一拱手,倒也毫不自谦的回答∶「好说。」
虽然相识的时间已非常久,但是如此自然的闲谈,却还是头一遭。
从踏进竹林开始就颇为沉重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不少。
「既然你吾皆有共识,接下来的这段路,就请你领路了。」师尹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在曾经同在秀士林读书一场的份上,为兄只好无奈领愚弟一程了。」这边是一旦少了生疏就嘴不乖的人。
「师尹虽不才,虚长两岁。若是以年岁而论,该是吾唤你一声贤弟才是。」
「官场只讲辈份,吾早你三年登第,无论如何,你都是後生。」
「你吾早已不在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