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眨巴,凌寒的目光先在焕的脸上转了一圈,只见那人俊美的五官如切如琢,连眉毛尖都不抖动一下,唯有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脸,才显出几分生气,不然真正会被当成雕塑。而与这面瘫哥哥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那个无论何时都在用生动的表情对他表达出鄙视、不屑、嫌弃等等负面情绪的华炀。凌寒高烧刚退,实在不想再受到这样目光的摧残,于是偏了偏头,正好撞上一窗明媚的阳光。
夏日骄阳,花木葱茏,让人精神一震。
凌寒眼睛转了转,手指一掐,前几天在脑子勉强扎根的坐标现在基本又乱成了一团浆糊,他不由冷汗直冒,噌地一声做了起来:
“现现现,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下午,准确地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吃午饭了,再准确一点说,你现在还有一个晚上加明天白天的时间可以用来记熟舞步”,华炀好整以暇,在书桌前慢悠悠地来回晃,一支毛笔在手上打着圈儿,“我说大人,您行不行呀。”
被这么一提醒,凌寒也顾不上华炀阴阳怪气的调调了,飞快地奔到书桌前,把一堆写满数字的纸翻得哗啦啦响,越急越乱,竟然发现忘了个七七八八。他抓耳挠腮,想抽支笔来做记号,一不小心打翻了笔筒。
华炀“好心”地递上手中的笔,却被焕一把截下。
“不急一时,明天再背。”
焕把毛笔按在桌上,同时按住了凌寒挥舞不停的爪子。两人身体挨着很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凌寒依旧微微发热的后背,焕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才发觉背上因为药效而汗湿一片。
凌寒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动作,不依不饶地把手往外抽:
“大狗,连我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到了这会儿都快哭了,你怎么反而淡定起来了!”
焕没有任由凌寒抽出手,反而一个用力,半拉半扯地把他扔回了床上。
“休息。”
一句冷冷的命令从头上砸下来,再配合焕高冷的表情,杀伤力十足,凌寒立马老实了。华炀忍不住嘲讽起来:
“呵呵,哥哥,你心疼他这一时,明天……”
“出去。”
焕拉上窗帘遮住风,朝华炀也丢下两个字。
华炀话还没说完,被哥哥这么堵了一句,心里愤愤不平,鼻子里哼了声,倒是真的转身就走,留下一声地动山摇的关门声。
这一下,房子里就剩下了焕和凌寒,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两两相望。
前两天被焕盯着背舞步,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现在又被他盯着休息,凌寒只觉得气氛更是尴尬到了极点。
“那个……”
试图打破这突然安静的氛围,凌寒支支吾吾地开口。
“休息吧。”
焕的声音轻轻的,如果不是语调毫无起伏,这一句真可以用温柔来形容。偏偏那眼睛一刻不离床上的人,似乎想把目光做成绳子,把那人牢牢地栓起来。
“焕,我真的没事,华炀说的没错,我偷懒了这一时,明天说不定就闯大祸啦。”
凌寒在焕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变得正经起来,他撑着床沿正要起身,却被焕重重地压了下来。
“嘶……”
肩膀被按在床上,尽管身下是柔软的床垫,焕的力道依旧让凌寒吃痛地哼了出来。还来不及斥责,就听见焕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没事!?每次都是说没事,发热说没事,咳血说没事,被反噬说没事,连被杀死都说没事,呵,大人,那在你心里,什么才是有事!?”
一连串的质问让凌寒摸不着头脑,他来不及去搜索那些本就不存在的记忆,焕步步紧逼,银色的发丝垂在他的胸前,丝丝缠绕,仿若束缚。
“焕,你怎么了?”
两相对望,凌寒最终在焕冷冷的逼视下败下阵来。他把头微微偏向一边,说道:
“好好,服你了还不行吗,你先放开我,我立马休息。今朝有觉今朝睡,明日愁来明日忧。”说完,十分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那眼睫微微抖动着,似乎刚刚忽然翻脸的焕依旧让他紧张。
这景象落进焕的眼里,他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他收回了按在凌寒肩上的手,坐在了床边,轻轻地把凌寒脸颊边的碎发抚到耳后,那发丝沾满了汗水,一缕一缕,更显漆黑分明,让焕不由想起许多年前,这黑发如墨如瀑,束一条蓝色丝绦,高贵如同九天白鹤,如今物是人非,眼前一切,究竟是真是幻?
“睡吧,明晚,你由我来保护。”
如果,你注定要用整个生命来守护天下人,那么我的生命,便用来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