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句话将无衣狠狠击沉,半晌说不出一句,只能在心里自生闷气,不甘心地以指戳着青年胸口,忿忿地抱怨「早知道就不叫你大麦町,应该叫蚌壳蛤蜊才对」之类云云,听得青年眉毛高高挑起,眼神添上暖意。
试了几次皆无结果,完全白费工夫,后来索性放弃不问了。强扭的瓜不甜,等青年良心发现时就会主动告诉他,不用着急。再者,遗忘不代表不存在,相信时间一久,他一定能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他,进而想起他是谁。他们每天生活在一起,接触的时间很多,自己慢慢去观察,寻得的答案,肯定比他人告知的更详尽丰富。
说也奇怪,明明是不曾一起生活的两个人,照理来说,应该会因为生长的环境不同,生活方式也不同,以致产生磨擦、不满,然后相互磨合、学习,一起解决问题,成为两人共有的生活习惯——一般正常程序是这样的。
但几日相处下来,两人并无发生什么冲突或争吵,合拍得很,就算是挤牙膏这种小事,前一人将牙膏挤到扭曲变型,后一人不吭声地将牙膏顺了回来,隔天早上两人梳洗完毕后,牙膏还是直挺挺地整齐站好,到了晚上睡前刷牙时,发现牙膏上贴心地装了推挤器,使用起来更为顺手,自然也没有不满与冲突了。
诸如此类的生活小事不胜枚举,每回无衣发现时,对新室友的好感度便会再次提升,加分再加分,至于其他「小事」也就不计较了。
所谓「小事」,指的是事发当下无法理解适应兼不快,但事发过后仍然默许进行,且自己还在犹豫要不要拒绝阻止之事。
举例来说,同床的人除了怕半夜磨牙打唿说梦话,也讨厌一早响个不停的闹铃声。
纵使两人生活习惯近似吻合,但生活步调还是有些不同。
不清楚青年从事何种工作,至少在这段日子里,无衣出门的时候他还在睡,回家的时候人也在家,中间是否有出门不得而知,只是每天下班回家都能吃到香喷喷热腾腾的晚餐,是故对于青年有没有出门工作倒也不太介意,要是失业了,他也愿意支付合理的费用请青年当全职管家,不过对方没这意思就是了,只得转而在客厅放了一个扑满,每天放些零钱进去,让他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救急一下。
身为幼儿园老师,无衣虽然不用和枫樱两人一大清早开着娃娃车到处去接送孩子,却也要帮忙准备教材、制作点心,并在孩子们入园前打扫完毕,填写日志记录要事,一大早就十分忙碌,想要偷懒晚到实在困难。
从住家到幼儿园走路需要十五至二十分钟,梳洗穿衣十几分钟就能完成,若加上准备早餐与吃饭,约莫还要半小时,算算时间,六点半就得起床。
早晨六点半,大部分的人正与周公厮杀得难分难捨,也是与棉被君缠绵到最高潮的时候,想要脱离战场温柔乡,得要花上极大的气力与决心,否则就会继续沉沦其中,不可自拔,落入迟到魔王的诅咒。
无衣本就浅眠,稍有动静就会醒来,常常调好的闹钟还没响,先被路过送报送牛奶的清晨工作者吵醒,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嘆口气,起身准备早餐。
即鹿曾笑他,要是全世界的人都和他一样,闹钟这东西就要绝迹了。为了让闹钟君保有工作机会,不致失业淘汰,因此他还是每天调好闹钟,在送报生将他吵醒后,继续躺在床上将今天预定的行程与待处理事项在脑中进行模拟,等到闹铃声响起才按下按钮,起身迎接一天的开始。
但,自从白髮青年与他同睡一室、共寝一床后,闹钟君就完全失业了。
说到同床共寝,不得不特别提一下。
事实上,由于自己浅眠不好入睡,无衣向来不愿与他人同寝,就算旁边躺的是习惯良好的床伴,不会打唿磨牙说梦话,但只要翻个身就能将他吵醒。是故与其每天遭受众人皆睡我独醒的酷刑,不如自己孤家寡枕还好眠一些,这样万一自己睡不着,翻来覆去也不会带给别人困扰。
可扣除第一晚因为喝醉睡得不醒人事,以及隔夜搞不清楚状况时被霸王硬上弓(?)相拥而眠,在那之后,由于一时间腾不出空房让新来的同居人住,本想让他先在客厅沙发睡个几天,待週末假期再来整理房间,却立刻被青年拒绝了,还趁他上班之际回家将行李打包搬过来,大有霸佔房间为王的意味,等到无衣察觉已经是好几天过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