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窗都开了一半,他们听到绵绵的雨声,感受到沁人的凉风。也仿佛看到,在不远不近的墓园某处,一身黑色正装的男人肃穆而立。
青年也不清楚,他等了多久的沉默。总之,在又一阵风雨袭进室内后,他实在受不了了,上前去关窗门。
当第一扇门闭合时,青年听到易棠的声音,自后传来:“你这里有伞吗?”
“……借我一把,回来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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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正装,在雨幕里撑起黑伞,像是与天地一同悼念。
许是瞻垂下眼帘,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对夫妻,又从他们的五官里拼凑出另一张他熟悉至极的脸。
与此同时,那双常年驻着冰川的眼睛,渐渐化开一角,而后又被隐没在眼帘下,荡开无声的歉疚。
易棠被悔纠缠,那一年,他都看在眼里。而他,也有过揪心和困扰,假使当初,自己没有要求易棠随他出差,那……可能会比现在好受点吧。
尤其是在今天,他明了自己心意的情况下,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沉睡在这里的人。
因而,当易棠赶到自己父母的墓前时,就看到弯腰垂首的许是瞻,以及听到一声来自遥远又近在身前的抱歉。
“许总。”
许是瞻直起身时,易棠深呼吸一口气走过来,喊住了男人。
另一边,许是瞻突然有些恍惚,听到这么真实的声音,他竟然先怀疑起自己的耳朵。等他偏过头,看到烟雨里的身影时,周遭事物变得更加缥缈了。
“易秘书。”
易棠在伞下歪头笑了笑,明知故问:“许总,怎么来这里?”
许是瞻转过身,与易棠面对面:“我来看看易秘书的父母亲。”面上丝毫不见被撞见的尴尬,甚至还反过来问易棠“可以吗?”那坦荡又不要脸的样子,倒把易棠的局面弄成不好意思。
“可、可以的。”易棠支支吾吾,又想到这是他亲生父母的墓,觉得怎么也该硬气点,就又说,“许总能来,是对我的照顾,我很感激。”
说完,许是瞻刚要开口,就听易棠又强调了句,“我爸妈肯定也很感激!”
……
许是瞻淡淡地挑了半边的眉,“若真像易秘书所言,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是真的。”易棠急忙回,他才不想被质疑,在对上许是瞻平静幽深的眼睛后,又想,尤其是被许是瞻。
“我今天才知道,还是别人告诉我的,许总每年都会来看我父母。”易棠顿了顿,“说实话,一开始是不相信的,觉得您没必要也不可能来。后来确定是您了,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一直犹豫要不要来见你。可是,总有个声音在脑子里响不停,它说我不能再错过了这次机会。”
接下来的话,有点难以启齿,易棠便躲开视线,望着墓碑上的照片说:“我也不知道到底会错过什么机会,仔细想了想,大概是我父母有知,在叫我向您道谢吧。”
“许总。”易棠抿了抿嘴,重新对上许是瞻的目光,说,“这九年,承蒙您的关照,我真的,真的很感谢您。”
那两声“真的”,直直戳进男人的心房。许是瞻一瞬不瞬地看着易棠,他真的有触动,也是真的有不甘。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故作无所动地说:“应该的。”易棠也没反驳,随意地浅笑了下,把这些都默默记在心上。
那之后,易棠又随许是瞻在墓前站了好一会儿,而本就不大的雨也变小了些。
易棠自从第一年后,心里的负担便减轻了不少,站了这么久就有些无聊了。还想,没准他爸妈也看烦了,正在赶他回家呢。
而许是瞻其实也是心不在焉,和易棠讲完话后,他就反复回味着易棠说的“机会”。他忍不住想,也许这不是易棠的机会,而是自己的机会。
“许总。”
“易秘书。”
也是巧,许是瞻下定决心时,易棠也站不住了,打算问打道回府来着。看男人额有话讲,易棠连忙道:“您先说。”
许是瞻也不想就此打断,接道:“关于你父母的事,我深感抱歉。”
易棠怔愣,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许是瞻的抱歉,对他的父母。而许是瞻却还有话,此刻正深深地看向他,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