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她走过来一点。靠近你。女孩的脸陷入燃烧。而你的表情则闪过阴暗的火焰。她向你挨过去。你微微後退。无以被察觉的极细致的动作。你将她引入阴影底。小巷、房檐、物与物重叠jjiaogou的阴影。她深入你的地方。你伸出手。对女孩来说,那是优美得如同抒情诗般的动作。彷如她可以看得极之细微,每一个动作,弧度,都清楚明白地刻在她的瞳仁,缓慢,缓,慢。
而实际上你比一般人的动作更快。你支住女孩的手臂内侧。你轻轻一举。女孩的两脚离地九公分。女孩的身高是一百六十一。你的话,不一定。今天是一百七十二。女孩悬挂的高度恰恰使她的身长比你的稍低一点,是很好运作的差距。你把微笑的魅力全都盛开在她的凝视。醉意毫无拦阻地充盈了女孩。
啊,你好冰。女孩低低,低声的说。她轻轻地打个颤。你贴近她。很冰你说。是啊,好冰。你把女孩举着移到墙前。你的左手绕过她的腰,右手抚摸她的脸。你们以最亲密的姿势,身体跟身体没有缝隙地黏着。女孩的心都要冲出胸膛跑进你的了。所以你不介意给我一些温暖吧你的语调轻得像是一首曲子,一首由口风琴和吉他组成的曲子,那样轻,而且绵柔地流进女孩的耳中,流进女孩的深层,流进女孩没有终止的渴念。
你在女孩的眼中发现红点。犹若黑暗之中被抽吸的菸。燃烧的红点。那是红色的目光的倒影。你的眼睛倒影在女孩的眼瞳之上。那是另一种风景。慾望的,还是情感的重要吗哦,那个重要吗
不。不。你是地摊师。将地摊转换为艺术符号的大师。这条街上特有的产物。消灭者。你站在创造的对面。你必须经由嗜血性的行动消耗、摧毁一些什麽以成就街道的具体面貌:完美的双重性。
是的。这是你的使命,难道你能逃避难道你不是藉由摆地摊这个近乎美丽的形态召唤牺牲者难道你不是破除了永远萦绕在街的里面、人与生物的里面的一种迷雾而生的吗你为你自己而生。为自己的信念,为自己的生存。你必须站在破坏的这一边,持续伤害这里。持续地伤害。而同时也喂养了你自己。
啊!这是多麽伟大而充满壮烈感的行动。啊!这是多麽具有历史的制造感的时刻。啊!这是多麽美妙而接近了一个群体的性的高氵朝的盛宴。
只有你与这条街是共存的。你完整地领会它的封闭回圈。只有你。
谁都不能否认你。这些地摊贩卖的事物,一般来说都是不可碰触。它们有它们的意志。即使是你,也不过是克尽了一点摆设、存放的职责。你是它们的客体。它们才是真正的主体。而它们会标示、指引你去到另外的客体:女人。卖身的女人。你对捕捉她们的气味特别有兴趣。你是笼子。她们构成你的铁条。你需要她们。而地摊的物品则是一切。这样的说法矛盾吗如果觉得异样而哪里说不通的话,只因为你这个神秘地摊师没有办法把人的语言唆使到最便於理解的位置。你的问题抑或人的语言的问题
或者可以想到张爱玲。一个永远不老的少女。永远的,比如十六岁,但她已经活了好久,好久。活过了好久的十六岁少女。但她的思维,她的用字都只能被卡死在十六岁的场域。不可能超过十六岁。然而她又那麽那麽老了。於是便算她的文字都那样冷淡,平静,没有一点点的人间烟火,可是偏生就可以在里面读到繁华与苍凉过後仍旧在的隐隐作痛。撕裂,嗜血。一种流丽的血的哲学。老人与少女的螺旋体。啊,矛盾,矛盾。
而在矛盾之中,你就要吻下去。你的吻将要把女孩的灵魂退出来。从身体里面,像是退出主机板似的,退出来。让灵魂以组件的形式,漂浮在空中。漂浮,那是多麽幻异奇幻的字眼哪。悬挂着的女孩。悬挂在你的吻,在你将她拉出routi的神秘力道底。你们之间开始响起音乐。吉他的拨弹。不断、不断的重复的旋律。那样与吉他相似的吻。你的手好冰。她还在意乱情迷的说。你继续滑下,往女孩的颈子吻去──
完了以後,你会把女孩的气味,以记忆的,艺术的形态重新归返到石头上。你会一再钻进自己的脑袋,召唤她的身体,召唤她保存在你的内部的所有事物:冲击,华丽的晕眩。
你会把她延续、雕塑成时间最坚硬、丰饶的层次:石头画。
你即将种下一深情异常的,那样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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