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胤略为诧异地望着止不住大笑的北辰禹,直到他浑身脱力地依靠在案前。北辰胤沉默片刻,最终走向前去,将北辰禹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撑起北辰禹的身体。
北辰禹偏过头去,北辰胤的脸就近在咫尺,鼻息俯仰相闻。他现在终于能看清楚北辰胤的表情——依旧是再熟悉不过的平静漠然,往常冷峻的眼神此时被细致的睫毛层层遮掩,在大殿颓然的烛火里看不真切。北辰禹不经意间忆起先皇曾说过三弟的眼睛最像他的母后祯妃,北辰胤小时候还曾因对男孩而言过分浓密的睫毛而被两个兄长打趣。
“让臣送皇上最后一程吧。”北辰胤低声说,目光投向前方。
“啊……好。”王者允诺道,完全倚靠在另一个人身上。
前往皇帝寝宫的路不长,以往逢着天气好的时候,北辰禹喜欢屏退宫人,独自漫步回宫。如今一路上也没有别的人迹,想来是被北辰胤事先打点的周全。幽深的走道两侧只剩长明不熄的宫灯,在夜风轻拂下碰击着发出声响,搅碎夜的沉寂。恢弘的廊柱静默立在周遭,投下虚无巨大的阴影,看不到柱角上精心雕刻着的祥云缭绕,龙飞凤舞。
夜色并不浓重,北辰胤抬头望去,但见银河斜挂,北斗暗沉,清尘收露,冰壶低转,只剩到弯然一勾,撒落满地玲珑,衬出天色甚是浅淡。北方玄武三宿,室、壁、危分悬空中,交相辉映着如霜冷月,愈发将黑暗冲得稀薄。危宿三星本主天府,此时忽明忽暗,星光颠沛涣散,正是天下易手,主星陨落的大凶之兆。
北辰胤扶持着北辰禹往寝宫踱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长短不一的身影在宫灯下分离又重聚,逐渐稀散幻化入夜色中去,终究掩映在一起分辨不清。北辰禹靠在他的肩上,呼吸低得几乎听不到。他的脚步由亦步亦趋地勉力跟随,到后来踉跄蹒跚,直至最后完全在地面拖沓。
北辰胤踽踽前行,步伐缓慢稳重却绝不停滞。北辰禹听不见另一个人脚步落地的声音,仿佛那人的每一步都是踏在云中,整个宫殿里只回响着自己凝滞不成章法的步点。
渐渐地,北辰胤感觉不到肩上负有太多的重量,好像倚在身上的只是一具无实体的空洞影像。似乎北辰禹早已抽身离去,在天地之间只剩得他一个人。方才扶起北辰禹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皇兄竟已憔悴折损到这般地步,简直可以说是瘦骨嶙峋,只因身体常年掩在宽大的龙袍中,才让人无以觉察。北辰禹的衣袍上带有淡淡的熏香,同过往的茶香混合在一起,又夹杂着鲜血的腥甜,在入夜微寒的空气里飘散开来。熏笼,茶香,血腥,这是北嵎皇宫里积压了千年的特有气味,附着在每一任君王身上,回旋徘徊无法消散。
“前年冬日,朕命人赶制寒衣送往边关,可有及时送到?”大约是一直倚靠在北辰胤肩上的缘故,北辰禹渐渐重聚了些力气,呼吸也由凝重变得略微轻巧。他突然毫无缘由地开口问了这么一句,声音甚为虚弱,因为就在耳际,北辰胤才没有错过。
他不确定北辰禹是否真的想要一个回答,却还是低声应道:“边关将士,全赖那批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