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首歌。
也许因为这声音属于他喜欢的人,也许因为关于鲛人的传说并非捏造,歌声像一炉沉香,浸染到落落夜色里,呼吸间都似有华香缭绕——清和觉得这是他听过最动人的一段吟唱。
是那样的低回婉转曲折回还,让人哪怕没有听懂一句陌生的语言,也听懂了其间情深,浩如江海。
歌声最终停在门外。
清和看了看手中未曾抬起的卦筒,忽然笑了笑,终究没有将它打开。
他慢慢走过去,打开门,看到月光映着一张既从容又期许的脸。也许是因为浸过了月白风清,眉宇间盘错的妖纹竟不再显得狰狞,只如上了一层浓墨重彩的妆,生动而妖冶。
“师尊,我睡不着。”
清和便叫他进来,自己去案上倒一盏养神的参茶。夏夷则关上门,他眼睛如此明亮,好像那些被他关在外面的月色,其实都融在他眼底了。
“夜光化作眼中珠。”清和想起那些奇闻异志,嘴角噙笑,多看了他两眼,“如此看来,古人诚不我欺。”
“传闻还说鲛歌能惑人心神。”夏夷则亦笑着回看清和,“弟子想着,不论真假,既是难得,总得让师尊听上一回。”
清和点头,像打趣又像认真,“若那传闻是真的呢?”
夏夷则愣了一下,随即轻快道,“若果然这样,师尊也只能认了。这可是弟子第一次唱鲛歌——也是最后一次。”
清和笑道,“既是这般难得,为师必得牢记。”
夏夷则微微歪着头,仔细看着清和的脸。哪怕这眉目早已深深烙印在心底,闭上眼也能描摹,却还是努力能多看一会是一会。
若是看不到了,其实自己也没机会难过。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不知道到时候,清和会不会再收一个小徒弟,晨昏相对,执手相教。
那样的话,一定得是个很乖的徒弟,没有妖骨,也不要出身复杂。剑可以练得不好,但要记得每天给清和泡一盏茶,也记得清和最爱喝山下哪家的酒。不,他又摇摇头……既是清和的弟子,一定什么都是好的。
“想什么呢?”清和见夏夷则端着茶却不喝,神情恍惚,一时蹙眉一时摇头,便走近唤他,“别乱想。”
“好。”清和叫他别乱想,他便什么都不想。
可还是觉得心里空空的,抬起头,脱口问道,“师尊,易骨疼吗?”
清和安慰他,“你睡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不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