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无声地笑了笑。
“他喜欢你。”于是念奴娇忽然丢出这样一句。她眼睛毒,嘴也快,既然看出来了,就一定要说出来。
她转过头,想从清和脸上捕捉到什么特别的神色,却没有。清和仍是恬淡的样子,念奴娇心里甚至想起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这人被时间打磨久了,未免像一盘缺盐少油的菜。
按理说这性情可亲是可亲,却也不容易被喜欢,尤其是那样青葱勃发的年纪,本该喜欢些热闹活泼的……可偏偏喜欢上了——那孩子心里,会时常觉得忐忑吗?
清和只是应了一声,“我知道。”不当回事一般。
念奴娇便不知道该替谁心疼。她想起红珊,想起天子,想起自己,再想起年轻的夏夷则……人世间怎么就有这么多因缘纠缠呢?于是她固执地问清和,“那你呢?”
清和不说话,只是皱起眉头,身形晃了一下。念奴娇见他面色骤变,知道是药效上来了,慌忙递过一团素绢。
清和接过时指尖是凉透的。他难得露出一种不好意思的笑意,“抱歉,让你见笑了。”
便后退一些,扭过头,突然就是沉闷的一声,大概是呕了不少血,又后退几步,不叫人看见。
念奴娇想,隔了这么多年再见,原来积习难改,矫情起来,还是当年光鲜骄傲的小公子。
待清和再转过头时,终于恢复了些光彩,大约是拿法术化去了,唇上绢上,并没有骇人的血色。念奴娇轻轻皱眉,只是道了一句,“那手绢我不要了。”
清和笑着收起来。“多谢。”他说,“这一味药亏你还存着,若是回去向南熏讨,必得给我下三年禁酒令。”
念奴娇哭笑不得。“清和啊清和……”她想起之前问他的话,却觉得不用再问了。
已经是那样德高位重的长老了,谁还会轻易把帝女玄霜当茶喝。能把自己折腾到这一步,她也懒得问是丢了多少修为。十年,二十年……怕是都难再补回来。再或许这仙都修不成了,可他也不在乎,本就没见他想成什么仙。
丢过了修为,吐过了血,也还是想着全天下都难为不了他徒弟。那孩子喜欢他,那孩子喊他师尊,是啊,与之相比,成仙又有何难。
这天下的事,若是动了真心,又有什么不难呢?
念奴娇终于也有了悲悯别人的时候,“你再歇一会。”她轻步走出去,带上了门。
夏夷则犹自等着,不时拂了拂衣襟上落着的花瓣。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向念奴娇笑着点头。
“你师尊有些累了,再等一会罢。”
“师尊他……”夏夷则并没有收敛眼底的在乎,“要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