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便回头去看清和,“血玲珑并没有固定的相貌,对吗?”说出之后他更加笃定,“若不是精于易容,那就是……”
“能附于他人躯身。”念奴娇索性接过话,“今日他用的样貌是前院芸娘,早上丫头们还玩笑说跟人私奔跑了……尸身方才验过,是她不假。”
夏夷则并不意外,他早就觉得,那般狰狞又脆弱,仿佛下一秒就维系不住的形貌——当然是抢夺了别人的。
便愈发觉得可恨。“师尊,”他心上一凛,忽然想到什么,“既然尸身是别人的,那么血玲珑到底……是死了,还是仍然活着?!”
清和眉头微蹙,“若是……”他顿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那个字,“以为师的道行,终究没有弑魔之力。”
屋里突然一阵安静,谁也不再说话。弑魔……夏夷则还是第一次听到魔这个字眼,总以为不过是厉害鬼怪,原来是更加匪夷所思、超越他认知的邪恶。久久的震惊过后,夏夷则心里后怕得厉害,原来师尊也有所不能,他想,可师尊还是安全无虞地把自己带出来了。他一向也很明白,凡事有得必有所失,那么师尊……他转过头,看着清和仍未恢复血色的脸。
那目光太执着,便很难不被察觉。清和抬眸与之相对,轻轻笑了,“夷则不必担心,一时半会,他也无力重来。——为师若是白跑一趟,回去后有何颜面见师祖她老人家。”
“说起来,”他大约是要转移话题,便换了件徒弟最在意的事情来问,“淑妃最近是太忙罢,夷则还在担心,书信许久不曾回过了。”
念奴娇一下怔住。“书信不回吗?”她带着气恼,却明显地更多是担心,“她有什么可忙的,阴谋算计懒得学,八面玲珑懒得做……如今连信也懒得写么。”
夏夷则胸口一跳,有惊惧猜疑盘绕在脑海,可面色还是平淡的。“春暖人倦,母妃大约是忘了。”
念奴娇瞥了他一眼,“在你师尊和我面前,不需如此小心,有什么说什么就是。这件事我知道了,会马上让人去查。……她书信中会说什么要紧事吗?”
夏夷则想了想,“都是平常家书。”
“那就好,我看十有八九是被人截住了,如今宫里头这些人啊,也是愈发无聊了。夷则,血玲珑之事我也会叫人一直留意,一有消息便传信给你。千红阁是什么地方你也知道了,这玉牌你拿好,日后若有麻烦只管过来,阁里人见了这个,没有不听令的。说起来清和早该带你来见我,我也算你长辈,多少能帮你些。”念奴娇说完,又转向清和,笑叹一声,“是忌讳这地方,怕把徒弟教成风流种子么?”
夏夷则起身道谢,清和只是摇头轻笑。
话既说完,事也明了,二人便准备告辞了。念奴娇早就瞧见清和脸色苍白,“夷则,”她强势又温和地指着门外,“去逛逛罢,想吃什么看什么,都跟她们讲,我同你师尊还有话要说。”
纵然心里有些不情愿,夏夷则还是笑得十分体贴懂事。“我去院里等师尊。”他这样说着,转身走出,门就这样在背后合上了。
他站了一会,默默对自己又笑了一下,讷讷地走到院子里。
念奴娇只是递给清和一碗药茶,既然夷则不在,她也不再帮清和留面子,嘟囔起来同这个年纪的女人没有区别。
“一个两个都这样不要命,上辈子欠了李家的不成?”
清和喝了一口,眉头忽然皱成一团,这一味药出奇地苦。他忍得好像极其艰难,闭上眼,强撑着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