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修检查完弟子身体,神色凝重,“生机枯竭,若是旁的重伤可以一治。但生机枯竭…素来无药可医。”
弟子毕竟是白云间精锐,经历一番折腾后,神智渐渐回笼,闻言挣扎爬起,跪倒在陆归景脚边:
“弟子…辜负掌门重托。”
“明镜台中人,并上我宗前往明镜台的队伍,除弟子之外,已然全军覆灭,无一幸还。”
哐当一声重地坠地的巨响,是陆归景碰倒了手上端着的茶盏。
他带着弟子去见了落永昼。
“明镜台举宗覆灭?我白云间的队伍也仅有一人幸存?”
落永昼问。
弟子头压得很低,像是羞于让剑圣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回了一声:“是。”
他从进白云间的那一刻,一直仰慕剑圣到现在。
剑圣于白云间每一个弟子而言,皆是高不可攀的天上神人。
弟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第一次见剑圣,竟是在自己命不久矣,背着数十同伴性命作代价的此时此刻。
陆归景感受到了落永昼的愤怒。
恨不得一剑将白云间上千山峰夷为两半的愤怒。
然而落永昼终究克制住了。
面具下他闭了闭眼,随后睁开:“没事,你继续说。”
弟子一五一十地讲了下午。
他和同伴初至明镜台时,虽说奇怪白云间为何会将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十八流宗门纳入麾下,倒未曾多想,只安心做好自己负责的交接事宜。
谁也没想到的惊变在这时候发生了。
明镜台整个宗门,方圆数百里,全陷入了一座大阵之中。
别说是看清设阵人是谁,问他动手的意图为何,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明镜台之人接二连三地死于他们面前。
那是一种很可怖的死法。
青丝白头,韶华苍颜。前一刻还是青春正好谈笑风生的人,下一刻就化作了一具孤伶伶白骨。
他们本该有的漫长寿命,数百载时光,通通被无限压缩在了一座阵法下。
弟子现在说起来人还是抖的:“一直到目睹明镜台中人的死法,我们才明白那是一座特殊的时间阵法,时光流速与外界全然不通,快了无数倍,硬生生将人生机耗在阵中而死。”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难怪明镜台全宗覆灭得悄无声息,一个水花也不曾引起。
若是按常理来说,杀死千余人所需的灵力波动,绝不会让明镜台周围宗门一无所知。
但明镜台的事不能按常理。
因为这座阵法笼罩之下,就是单独一个独立小世界。
“弟子能够逃出来,也是侥幸。”
说到这里,弟子用尽了他所有的心志力气,才勉力压抑住自己崩溃大哭的冲动:
“时光大阵太过逆天而为,力不能久,耗去明镜台与同门的生机,已是阵法主人能承受的极限。等阵法倾塌,弟子得以出逃,回到白云间。”
不知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说他幸运,能从一千多人里得到唯一生的机会,运气自然不算太差。
说他不幸,弟子自身的生机也快枯竭,修行无望,一千多个人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余生恐怕是再也逃不脱白骨累累的噩梦。
当然也很不幸。
“我明白了。”
许是被捂在面具后面的缘故,落永昼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闷,不复平时的清冽,带着某种很沉重的意味。
对弟子而言,是一针举世无双的安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