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这才放心,看见杜文涛有些皱了的衣襟,笑着上前帮他扯平。
后园,一间很小很黑的柴房内,杜雪堂被关在里面,每年新年他都会被关起来,夫人说他不吉利,起初他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吉利,经常一哭一夜,后来明白夫人说他不吉利就是不吉利,他也就不哭了。
柴房的门很薄,挡住光亮,挡不住寒风,往年他都尽可能的蜷缩在角落,盼着赶紧天亮,只是今日···
杜雪堂将木柴一摞一摞的堆高,费力的爬上顶端,柴房有一扇小窗用来透气,很高,他踩在柴堆上,还需要点点脚才能看见外面。
窗外白雪皑皑,偶尔还能看见被风卷起的雪花,他凝望着银白色的雪地,手不自觉的攥紧窗户的木格栏。
啪!历经风霜的木格碎裂,杜雪堂愣了一下,看看院外,像是下定了决心。手臂用力,他脚下使劲的蹬着墙壁,小小的身子颤颤巍巍的爬出窗口,窗下是用来点柴的秸杆,杜雪堂摔在上面,没有受伤。
寒风吹来,杜雪堂索瑟一下,但神色间仍有些兴奋,侯府的人都在前院,后园人少,他走在石子径上,不必偷偷摸摸的躲在假山或是树丛后。这里他生活了这么久,熟悉每一个地方,可直到今日他才仔细的瞧过。
许是月光很好,也许是难得正大光明,杜雪堂竟觉得这侯府很不错。
凉亭外,白雪积了半尺厚,杜雪堂踩上去,大雪没过脚裸,很冷但他还是很开心,要是阮姐能陪在身边就好了。他站在原地,神色黯然了一分,盯着厚厚的积雪,半晌忽然蹲下。
杜雪堂堆了一个雪人,跟他一般高,是他能堆的最高,他用树枝模糊的画出眉眼,嘴巴,然后站在雪人前,傻傻的笑了。
越到后半夜,寒风越凛冽,杜雪堂浑身冰凉,脸颊冻的通红,他看着看着,忽然眼角泛红,紧紧抱住了冰凉的雪人。
“阮姐,我想你”
杜雪堂想她,但总记得阮姐的叮咛,活下去!阮姐还留给他一件衣服,他不能还没穿过就离开了,阮姐会生气的。
“你竟敢出来!”
杜文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看着傻傻抱着雪人的杜雪堂,嘴角划过讥笑。
“长顺,把小杂种拉开”
长顺立刻上前拉杜雪堂,杜雪堂挣扎着,双手仍伸向雪人,阮姐···
“叫你宝贝!”杜文乐骂着,一脚狠狠的踹向雪人,本就不高的雪人轰然崩塌。
“啊··”杜雪堂一下崩溃,跪在雪地上,紧紧攥着手心。
杜文乐愣了,那一声惨叫,吓的他不敢动,竟有些害怕。
“什么声音!”杜夫人走了过来,看见杜雪堂脸色立变“谁让他出来的?”
杜文乐赶紧退到一旁噤若寒蝉,杜夫人看了看他,冷哼一声吩咐“大过年的怎么能让他出来,绑起来关上”
杜雪堂就那样被拖走,目光一直牢牢钉在残破了的雪人身上。
那次,他被关了好几日,被放出来的时候差点饿死,守门的人吓了一跳,随便给了他点吃的,将他扔回自己那间小茅屋内。
杜雪堂再次大病一场,这一次没人给他寻医问药,他就那样每日躺在床上,最后竟然奇迹的好了。
这年的冬日格外寒冷,杜雪堂一生中刻苦铭心的几个时刻,全部都在冬日!从阮姐之后,他再不喜新年,直到···
第79章杜雪堂-侯府篇:活下去
几年的时间,杜雪堂已经长成少年人的模样,阮姐来不及改的衣服,他现在正好能穿在身上,寒来暑往一直那么穿着。
庸和二年,武元候杜擎因为是伪帝旧臣,被挤出朝廷,杜侯府失去了从前的权势,杜擎心情不好,带着全家到南郊别院居住。
别院修在半山处,春夏交替之际正是狩猎的好时节,后山,杜文乐骑在马上,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猎到的兔子。
“去捡回来”
杜雪堂没有出声,一夹马腹去捡猎物,没一会儿就回来,举到杜文乐面前。
“什么嘛,这么小”杜文乐嘟囔一声,看看一旁的杜雪堂“你怎么还穿着这件衣服?”
蓝色的布袍已经几乎看不见蓝色了,处处露着灰布底色,杜雪堂没有理会,而是说“天色不早了,侯爷让你早点回去”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杜文乐不屑的撇撇嘴,看看天色,策马离开。
别院门前,杜擎正负手而立,冷冷的瞧着这边“逆子,你又跑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