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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整,思想教育与文化活动时间。在本田菊看来就是聚集所有人宣读最新的战报与天皇意旨、齐声喊万岁并唱军歌。

晚上七点四十分,自由活动时间。

晚上八点整,集齤合,听朝仓少佐的一天总结发言和对明天的指令。公布今夜的哨岗与巡逻担当,以及明日三餐、场地清扫的轮值担当。

晚上八点半,回宿营休整。洗衣服、洗澡、写思想报告,整顿宿营内务。教官会例行巡逻检查内务状况。

晚上九点半,准时熄灯睡觉。

对于自幼便接受了武藤将军的严格训练的本田菊来说,陆士这样严苛的日常训练也本应不在话下。但当本田菊真正开始投入到这样的集训中去时,才发觉那过程的辛劳与对人意志的消磨超乎他的想象。比起要求严格、容不得半点松懈的训练和对文化课程,成日充斥在他耳畔的口号、需要被奉为真理铭刻在心的“精神教诲”,对他来说才是难耐的折磨。

正式开学第一天的晨跑里,本田菊被指为领跑。晨跑十圈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但要他忘乎所以、声嘶力竭地每跑半圈就大喊两次“天皇万岁”却是个异常艰巨的任务。

一张口,胸腔中存留的氧气就随之迅速流失,旭日当头下,晕眩感让人几欲气绝,本田菊的喉头干涩得好似有黄沙填满,根本无法发出像样的音节。第一圈下来,本田菊带动整个队列的喊声都是有气无力的,朝仓少佐十分不满意,虽然他没直接对本田菊破口大骂,但他指着整个队列说他们愧对天皇时,本田菊已经明显感觉到他在警告自己。于是本田菊也只好咬牙强打起精神,忍住那股涌上头脑的不适,竭力嘶吼着。

在晨跑结束后,他面无表情地跟朝仓少佐传达了不愿担当领跑的意愿,于是领跑被换成了小野九州。然而口号自然是每天都得尽力去喊的,关于忠君重道、为国玉碎的思想也照样是无时无刻不在强调的。比起他人一股脑扎在了那些激进思想中深信不疑,每每那样的话语被重复时,本田菊却感到芒刺在背。

为什么只有他会有这样强烈的不协调感?恐怕是因为他本就是个异类。当从来都妄自尊大的棱角被粗暴地打磨平整时,隐隐的痛流遍浑身。

渐渐地,在这如燥热黄沙般波澜不惊的、干枯的、一成不变的时光中,连那不适感也被消磨殆尽了。空虚、寂寥、悲伤或快乐的情感无踪可寻。他只在隐约间发觉他内心的空洞越发扩大,但处于恍惚状态下时——例如边喊口号边晨跑时、汗流浃背却在耳边听到响亮的军歌时、思想教育时间里听取军情战果时…他产生了空洞已经完全被填补的错觉。

本田菊深植于心的自我意识依然在进行着微弱的抗争,可他逐渐地力不从心,毕竟这种抗争持续了太漫长的时光了。他被麻痹了、感到困倦不堪了,终于要支持不住了——他心中那片孤独的圣域正摇摇欲坠。他几欲将那些自我的坚持连同他曾奉行的真理都忘得一干二净。

统一熄灯后,他或是躺在床铺上呆望着上铺的床板,或是迎着晚风站岗巡逻。他有意无意地忆起那段有关王耀、有关他第一次爱的人的往事,以此拒绝遗忘。

随着一个学期的时光在指尖漏走,本田菊终于要淡忘了那个让他落泪、让他痴迷、让他伤悲又无比欢愉的人了。

他在夜深人静时绞尽脑汁地回想关于王耀的记忆的起始,又费力地揣摩那时的他到底怀着怎样的心境。他连这样重要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脑袋中关于王耀的鲜活记忆、散发出青春气息与满溢温柔的记忆,那样的记忆于他来说渐乎沦为了遥远缥缈的幻境。他知道他的头脑、他的心都在这夜以继日的洗涤与打磨下变得僵冷机械……

——他就是一台机器、一个符号、一粒小小的沙子!是千万分之一、是人海中的一员!心怀天皇,恪守天职。玉碎尽忠,万死不辞!

——但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他冷彻的心依旧残留着微弱的杂音,不停地用虚弱语气重申着、坚持着:

这并非是他所希翼的未来!

(4)

樱失魂落魄地从人事管理科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深一脚浅一脚、肩膀擦着墙壁,勉强还维持着冷静。她刚刚以家中告急为由请辞。其实她完全可以不辞而别,但她想,一件事要有始有终。

樱停住了步子,她抬起头,阴着一张脸的阿尔弗雷德挡住了她的去路。

樱扯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怎么了?琼斯先生?”阿尔弗雷德微微低身,将脸凑近了她:“是你吧。”“什么?”樱疑惑地皱起了眉头。阿尔弗雷德冷哼了一声,他整个人跟平日里的爽朗截然不同:“我想起来了。本田菊第一次来这时就是由你接待,除了你,还会有谁把那些帐户的数据泄漏给他?”樱答不上话,她不明白:这和阿尔弗雷德又有什么相干?她不耐烦地小声嗫嚅着:“我不明白你……”“你这是要去哪?”阿尔弗雷德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不是工作打扮,而且今日不是你休假吗?”樱失去耐性,干脆地绕过阿尔弗雷德,同时低声说:“我已经请辞了。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阿尔弗雷德反手拉住了她:“你是特务。”“是又如何?琼斯先生这种专门处理‘特殊事务’的人还需要吃惊这一点吗?”樱欲图挣开阿尔弗雷德的桎梏,却发现他的力道大的惊人,一发力把她抵到了墙上:“所以说你就是在帮本田菊做事?是你把关于王耀、王湾的资料给了本田菊。”“是,我是,”樱深吸了口气,后半句还带着些许怅然哀婉,“但恐怕往后也不再是了。”阿尔弗雷德为自己的大意而懊恼的双手发颤,樱的肩头一阵疼痛。她用尽浑身气力推开了阿尔弗雷德:“够了!让我走!”“最初就是为了这样才来到花旗银行?”阿尔弗雷德的目光如一根针,缓缓刺入了樱的心里。她有些错乱地扯了扯头发:“不。我本来学的就是金融专业,当初来谋到这份差事,并没有说是…但…既然是大尉找我,我自然是听从他的。”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帮本田菊?你与她……”“这和你无关吧?”樱整个语调都冷了下来。阿尔弗雷德不甘示弱,直直地迎上她锐利的目光:“那么你和本田很熟?那该是知道他为什么会成为……”

“可笑!你充其量就是在美国与大尉相处了一年,你又能明白他什么?!”樱兀地就激动了起来,提高了音量,“你可能根本不知道,大尉是日/本的名门望族!你也不会明白当今本田家蒸蒸日上!正因如此……他的命运就注定是成为一个军官。”阿尔弗雷德因这话而怔住了,一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樱咄咄逼人地继续道:“你觉得自己很了解大尉!他在去美/国之前就早已被授衔了,而后到了哥伦比亚大学都肩负着学习工程的重任。你所看到的,只是他的一个假面。真正的他你却一概不知,但,你也没必要知道,因为这并没有好处或任何意义对吧?你走你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大尉如何,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樱轻蔑地扫了阿尔弗雷德一眼,三步并作两步的消失在走廊尽头。阿尔弗雷德感觉头重脚轻,他微微喘息着,怎么也无法平复急剧跃动的心跳。愤怒、怪讶正占满了他的头脑,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与愚弄。樱说得自然没错,他竟胆敢把一个丝毫不了解也对自己没有丝毫情谊的日/本军官当成所谓值得交心的挚友。每当本田菊在自己面前露出得体的浅笑时,他是不是都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的天真、愚蠢呢?他咬牙切齿地闭上了双眼,一面提醒自我保持冷静,一面五指攥拳用力到青筋爆起,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到墙壁上。

樱喘着气,急促地、马不停蹄地下到了一楼大厅,在踏出大门口的一瞬间,她脑子里蹦出刚刚自己去奚落阿尔弗雷德的话。她有什么立场去说一番话呢?

她脑海里满是本田菊如墨画般的眉眼、如刀裁出的发鬓、怒时极哀的黑眸……那到底是假面还是真实的?

樱眨了眨眼,发觉泪水早已遍布整张脸庞。

倒映在本田菊眼底的人到底是谁?他是不是真的就安心了呢?

十三、为什么战争?

(1)

随着车轮摩擦,铁轨发出刺耳的轰鸣声,整辆火车在雾气中缓缓地停住了。王湾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大氅,一下火车,料峭寒风就随着迎面扑来的灰雾灌入了她的身子,冻得她打了个哆嗦。恭候在站台的士兵五六个排成一列,在本田菊刚探出身子时,就在口令下整齐划一的并腿敬礼。

本田菊的脚步停在了领头的、前来接应的司令副官跟前。副官口气生硬地说道:“本田上尉,我是受大岛司令的命令来安顿您的。”“司令有什么打算吗?”“天色已晚,司令命我安排好本田大尉一行人的住处。明天司令将亲自邀请您以及本田兰总裁一起共进午餐。”

听到“本田兰”这个名字,本田菊身旁的樱抖了一抖,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是樱夫人吧,”副官转向樱鞠了一躬,“总裁的车就在火车站外等候您。”

副官做了个“请”的手势,本田菊刚迈动步伐,就惊讶地发觉樱暗暗地把住了他的袖口,神色黯然。

本田菊能理解她的害怕与不甘,毕竟那桩婚姻本就是她被迫为之,可如今,他又哪里顾及得到这些?他不着痕迹地甩开了樱。

从王湾的角度,他们二人的小动作她都看得一清二楚。王湾心下一阵狐疑。虽樱是本田菊的嫂子,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远非名义上的那样简单。本田菊略显微妙的态度令王湾生出一丝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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