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复杂的、欲言又止的目光提醒了本田菊,后者陷入了困惑之中,一时间无言以对。几秒钟的沉默冗长的难以想象,本田菊抬起头,神情飘忽不定,恰似他摇摆的内心:“在下的答复恐怕是…不。”
阿尔弗雷德的两瓣薄唇闪着刀锋般的冷光:“真的?那你走吧。”
本田菊匆匆地、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阿尔弗雷德跌坐在沙发上良久,回过神来时窗外夜色正浓,鹅毛大雪漫天飘舞,窗户被凛冽寒风拍打,发出阵阵闷响。一派十分颓然又黯淡的夜景。阿尔弗雷德木然的盯着不断被雪花与大风侵袭的窗玻璃,讽刺的笑容攀上双颊。他恨透了这种感觉,这种绞尽脑汁却对一个人无计可施的感觉。
我真是傻。我以为他……我以为!阿尔弗雷德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凝结住了,头重脚轻,目眩神迷。
像是一床棉被压在头顶,阿尔弗雷德既感觉透不过气般的郁闷压抑又浑身柔软,暖洋洋的。阿尔弗雷德缓缓地从沙发上坐起身,挪到不远处的电话前,拨通了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喂?耀。我有十分重要的事跟你说,就现在。”
本田菊出了花旗银行后就回了茶会所,看着沿途各式各样的招牌堆积在天空之下,不免心生荒凉。
这里也好,东/京也好,比起历史积淀,残留下的只是这样日夜不息的嘈杂。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就连最后的净土——或许是荒原与冰川,或许是茫茫大洋,或许是蔚蓝的天空——最后也会被欲望与渴慕所填满,变成肮脏的、属于人类尽情驰骋的竞技场。
他明白,万物都被冥冥之中的规律所指引着的,但那样的终极真理到底来自何方?是在伊/豆那样清纯宁静的乐土上?是藏在东/京或北/平车水马龙夜夜笙歌的喧闹之中?抑或是漂浮在波涛汹涌的太平洋洋面上呢?
于本田菊来说,那样的终极真理只是蕴含在一个人类的柔弱身躯里。属于本田菊的最高逻辑一定只深藏王耀的体内、王耀的心中。本田菊想撕碎他,将他的面具抛向空中,将他碾成闪亮的钻石粉尘,让他绕着自己飞舞旋转,想与他融为一体。
他恨他。恨透了!——自从王湾说起王耀与伊万的事后。但本田菊却又觉得自己并非从那一刻开始恨王耀的,就在他发觉他离不开王耀的时候,他就对王耀恨之入骨了。因为他爱他爱得如此真切,所以才恨得至深。
本田菊的眼睑投下一层的朦胧的阴翳,把他的脸衬得明灭莫测。脑中轰鸣不止的铮铮声出奇的引人入胜。他要用钢铁碾碎他,他要用血海泯灭他。1、历史线涉及到了本田菊方面的往事,所以无可避免的描写了些丧心病狂的日/本/军/国/主/义的内容,无法接受者请勿看历史线。
2、有菊/樱的描写(在后两章我会在历史线里理清他们的关系的所以存有疑惑的也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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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本能及其兴衰
(1)
王耀如坐针毡地望着眼前异常沉默的阿尔弗雷德。对方一反谈笑风生的常态,凝重又严肃的神情笼在脸上,衬得整张脸阴晴不定。
司令咖啡厅里播放着悠扬轻快的钢琴曲,然而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压抑不堪。阿尔弗雷德用指尖有节奏感地轻点着桌面:“耀,我想问你一些事情,你务必如实回答我。”“什么?跟业务有关吗?”王耀把视线移往窗外已渐入平静的夜色。阿尔弗雷德的口气飘忽不定:“我想是有大关联的,但也有我个人的一些原因…”那双湛蓝的瞳孔如今正死死地盯紧王耀,“你认识本田菊吧?”
“……认识,可是,”在听到这个名字从阿尔弗雷德的两瓣薄唇中脱口而出时,王耀的心跳漏了一拍,“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跟本田菊有什么关系吗?”
“你不用怀疑,我说得就是那个日/本军官本田菊,”阿尔弗雷德的眼中泛起了一层冷光,“那个本田菊…是我曾经在美/国时的…称得上是挚友的人。”“所以呢?”
“但…那恐怕只是我单方面的这样认为而已,因为…他向我打听你,而且试探、警告了我。”阿尔弗雷德的交握在了一起:“你放心,我拒绝了他。但他恐怕已经清楚了关于帐户的事了…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将这样的情报……”
王耀惊愕地睁大了双眼:“他直截了当地找上你?直接就问了关于……”“是的,”阿尔弗雷德迅速地打断了王耀,“而且他已经认准了我有参与其中,他说…我要是继续插手,他会要了我的命。”有几滴冷汗从王耀的额角缓缓滑落,他微微屈着身子喃喃道:“可是…他怎么会……”
“这也是我感到吃惊的地方,他手里居然有帐户的详细资料……还知道负责了帐户审核的人是我……这种资料只有内部人员才有权限调取,所以我在想,应该…不,肯定是银行里有人泄密……”阿尔弗雷德止住了声音,因为他发觉王耀根本没在听他的推断。王耀用手肘撑着桌面,神情被那双附在额头上的手挡住。但阿尔弗雷德确实感觉到了:他分明是一副极度惊讶又混乱的模样。阿尔弗雷德甚至看到汗珠滑动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脖颈。
“你……没事吧,耀。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是为了商量对策……你……”
“是湾湾…是湾湾啊……”王耀紧攥的双手纷纷因用力发出了“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他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断断续续的音节,“障眼法失败了,是她…她……”阿尔弗雷德的瞳孔也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他收紧了刚刚松弛下来的双手:“你是指…王湾小姐?”“她和本田菊…她离开了我。”阿尔弗雷德一时间没能完全明白王耀话里的意思。
“即使是你们内部有人泄露资料,本田菊也无法那么轻易地判断出真假,是湾湾让他识破了这一切……是她……”王耀的音调染上了一丝颓然的意味,他抑郁的音节闷闷地沉到了阿尔弗雷德本就气血不通的胸腔里。
弥漫着凄伤与彷徨的沉默笼罩在头顶上方,咖啡馆内沉酣的空气醺得王耀心乱如麻。他未曾想到居然会在这样微不足道的、本该只关乎私人事宜的一环酿成大错。本田菊居然以王湾作为突破口,这是他所无法容忍的。王湾…偏偏是王湾!
王耀内心深处对本田菊飘忽不定的“怨恨”忽地就真切了起来。在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与愤怒的那一刹那,他心里的某一处居然在欣喜若狂地庆祝着他有了充足理由去完全敌视并仇恨本田菊,这将会是全然合情合理的。疲倦感让王耀的眼皮自然而然地下垂着,无力感急剧冲击着他内心的防堤。他想,他算是受够了名为“本田菊”的苦毒之源了,他再也无法忍耐无法回避无法相安无事下去。本田菊已然触犯了他的底线。
王耀深吸了口气,抬起头郑重地凝视着阿尔弗雷德:“阿尔,你什么也没跟本田菊说吗?也没承认和我的关系?”“Hero我不会出卖客户、出卖你。”阿尔弗雷德的语气铿锵,一字一顿。
“那是再好不过的。谢谢你,阿尔,”王耀挤出了一个讪笑,“现在你的处境很危险,本田菊首当其冲就来找你麻烦。你以后要加倍小心。近一段时间内我都不会使用帐户,所以你只需要按兵不动、多加留心。若还有什么情况再及时联系我。”
阿尔弗雷德忧虑地苦笑道:“也只能如此吧。但Hero希望你明白,Hero并非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才找你出来,实际上…我是担心你。因为本田菊他分明就是针对你……”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弱了下去,脸上的苦笑也终于维持不住,取而代之的是攀上双颊的懊恼与不甘:“我自以为与他在美/国萍水相逢又经历了一年时光,总觉得他算是我为数不多的称得上‘挚友’的人。但仔细想来,其实我完全不了解他,他也从不曾对我明确表态或认同……”
王耀愣愣地听阿尔弗雷德将憋在肚子里的苦水一股脑倾倒而出。但脑海里又时不时想到王湾和本田菊,坐立不安。灯光把阿尔弗雷德的脸染上一层暖色,他脸上的阴翳似真似幻。王耀的视线流连在那张脸上,心神不由自主地飘往厚重夜空。阿尔弗雷德两瓣薄唇开合着,诉出的内容为何,他不知道。
直到阿尔弗雷德激动地探过身紧抓住他的双肩时,他方才回过神,阿尔弗雷德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脸上,那双瞳孔中包含着几分未消的愤怒与悲戚。他说这话时声音十分之轻,却是那么笃定:“耀,不管你与本田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必须得阻止本田菊。”
王耀挣开了阿尔弗雷德的手:“保重,阿尔。”
「1」
本田菊参加日/本帝国陆军士官学校入学仪式的那一天,绵绵阴雨笼罩在头顶。他被一层水雾包围着,身上那套新换的士官候补生制服也蒙上点点朝露。其实士官候补生的黑色制服乍一看与一高校服没什么两样,至多是肩头的金色流苏、脚上锃亮的长筒军靴令整个人看上去摆脱了书生气,更为英姿凛然。本田菊压低了戴在头顶的新制帽,兀自目不斜视地往集齤合的大操场走去。穿过教学楼、训练场和草坪之时,数不清的视线往他身上聚集,耳畔的窃窃私语令本田菊不悦地眯紧了双眼。他加快脚步,径直走往指定的位置,穿过还没完全整顿好的队列,站在了最末端。
入学新生的谈笑声、教官的呵斥声和台上调节音响设备时发出的刺耳“滋滋”声盈满耳畔。本田菊无趣地僵在原地,等待着入学典礼的开始。
就在刚刚他将行李搬入宿营,不得不感叹士官学校的严苛条件。这是本田菊认知中最差的一处住所,没有之一。他恪守隐忍的传统美德,但很快他发现住宿环境并非是最难耐的一点,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同一间寝室的人中,有两名称得上旧识的人存在。一是神奈川日高,这位尚在忍耐范围之内。第二位居然是那个小野九州。
在小野踏入寝室门与本田菊视线交错的一瞬,本田菊整个人的狠戾杀意立马涌现了出来。在一旁的神奈川紧张地观察着对峙的二人,随时准备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