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双眼,是路易斯和我的房间,我惊了一声冷汗,不停地颤抖着身躯,路易斯紧紧抱着我,安抚我此刻的恐惧。
“安德鲁,你又做噩梦了。”路易斯吻住我冰凉的耳尖,“对不起,安德鲁,我不该和你发脾气。”
“路易斯--”我说。
“嗯?”
“路易斯,你会离开我吗?”我问他。
“不会的。安德鲁。不会的,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抚摸着我的头发,“直到我死去,我都不会离开你。”
我紧紧的抱住他纤细的腰,渴求从他的身上获取更多的温暖,我开始怀疑我对路易斯的迷恋是否只是因为缺失了母亲后来的爱,但我又深刻的明白,路易斯和母亲不一样,母亲是热烈的红,路易斯是冷静的白,我既回味那抹红,又不舍眼前的白,我常常要使自己变得更加疯狂。
我似乎陷入了一场梦靥之神带来的魔咒,从无法入睡到一旦入睡必然噩梦的厄运。并且噩梦开始破裂,是的,像一面镜子一样破裂。
于是每到夜里,我都能梦见母亲痛苦倒地,满脸鲜血的模样,母亲让我跑,我不知道该跑到哪里去,哪里又是我的归宿。再次回过神来又能看见自己身处空无一人的房间之中,那用领带勒住母亲咽喉的男人朝我一步一步靠近。
他说:“乖宝贝,我不会伤害你。”
我蜷缩在角落,不停地发抖,我乞求母亲的帮助,眼前便闪现母亲倒在血泊里的模样,我害怕到落泪,想要放开喉咙尖叫。
无论是谁,谁都好,谁能来救救我?
“安德鲁,别害怕。”男人蹲在我的面前,用他那双粗糙的手掌捂住我的嘴,我只能发出喉咙呜咽的声音,吐不出任何一个求助的词汇,“安德鲁,我是你的父亲呀,你为什么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年幼孱弱的我。
第7章
我发疯了,在每个沉默如沼泽的夜里,我不眠不休,不敢闭上双眼,路易斯跪在柔软的地毯上,他无能为力,他只能落寞地拾起一本诗集,随意的翻到一页念给我听,试图缓解我的压抑和焦虑。
我听见他清澈甘冽的声音,我转头问他:“路易斯,即使是这样的我,喜怒无常的我,精神暴躁的我,你仍然会留在我身边,爱着我吗?”
路易斯逆在光线里,使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他说:“安德鲁,是你救了我,把我从苦难里拉直光明下,我爱你,至死方休。”
他起身,走向我,跪在我的面前,拉起我的手,亲吻着我的指尖,细碎的阳光落在他的眉眼和双唇上,像是落至凡间的天使在虔诚的做祷告。
“我好像记起了,母亲死在九年前的某一天夏日午后,就如同我救你的那日一般,狂风暴雨,大雨倾盆。”我说。
然后呢?然后母亲死了,我的指缝间似乎仍然犹存着母亲血液的味道,热爱种花的母亲,仿佛连鲜血都是由花香组成。
路易斯说,“安德鲁,别想了,别再去探究过去了,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安德鲁,从今往后,我们好好生活,好吗?”
我想回答他,可我却发不出声响,眼睁睁看着一双怪物的手撕裂了我眼前的画面,将我带回了那噩梦里的场景,我再一次看到了倒在地上苦苦挣扎的美丽的母亲。
男人摇摇晃晃,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颤抖着起身,窗外忽然降落的雷声,让这座悲惨的屋子抖动着庞大的身躯,我踮着脚尖吃力地从钢琴架上取下装着玫瑰花的玻璃瓶,玫瑰花幡然落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一把扯过了玻璃瓶。
他晃了晃瓶中的水,弯下腰带着古怪的笑容问我:“安德鲁,你想做什么?”
我踉跄着逃跑,一路跑到阁楼,男人轻而易举的追了上来。
“安德鲁,我是你的父亲。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他将手伸向我,抚摸我,亲吻我,嗅着年幼的我散发出的夏日奶香,我无法躲避,就像院子里的鲜花毫无自保能力令人随意糟蹋。
我曾经以为的彩色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灰暗。
“安德鲁。”
有人在呼唤我,不是我的母亲,也不是我亲爱的路易斯。
我终于又一次从梦里的梦里醒来,我分不清真假,分不清何时是现实何时是梦境。
是一个女人,坐在我面前,手里拿着纸和笔,一头褐色的头发扎在脑后,戴着银丝眼镜,眼镜后是一双墨色的眼睛仿佛洞察世间万千。
“你是谁。”我吐出这句话,喉咙像是许久没有说话了,带着极其沙哑的音质。
“安德鲁,你睡了很久了。”她说。
我问她:“我在哪里。你是谁?”
“安德鲁,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安娜。”她笑着回答我,“你知道吗,这已经是我第249次回答你这个问题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安德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