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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20、
明诚打了两支盘尼西林,终于退了烧。他第一次的醒的时候是半夜,意识尚且模糊,只感觉有人给自己喝了水,知道应该是脱险了,因此没几分钟又昏睡过去。再醒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看样子应该是白天,不过窗帘被体贴地拉上,屋里昏暗,隐隐有声响,他便艰难地睁大眼睛去看。
明楼正垂头站在门口抽烟,微弱的火光一明一暗,显得他脸色阴晴不定。明诚想要喊他,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声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明楼脸色一变,立即掐了烟,大步走到他床头跪下:“阿诚?”
明诚觉得眼皮有千斤重,然而他说不出话,便只能尽力眨眨眼。他视线模糊,昏暗光线下竟觉得明楼眼角有些发红,大约是看错了。下一刻明楼猛地起身出去,回来的时候后面跟了个穿白大褂的洋人,应该是医生了。
医生在他身上捣鼓了半天,明诚脑子稀里糊涂的,也没听清他跟明楼说了什么,不过他们两个的表情都是放松的,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明楼这几天嘴里都一直泛苦,对外偏还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他今天抽了空来看一眼,其实来了没多久,却也不敢多逗留。医生再三跟他保证,说明诚既然醒了,就绝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况病人也需要一段时间休息和恢复。明楼在外人面前不好表现,唯有在明诚脸上轻轻抚了两下,就匆匆离开了。
明诚毕竟年轻,他白天醒了,又吃了些清淡易消化的饮食,晚上就能坐起身来。只是因为伤大多在背上,因此坐得非常僵硬,然而他躺了这许多天,决计不肯再躺回去,宁肯这么直板板地挺着。
他一旦能起身,便不安分起来。这医生也就是个普通人,三言两语就被套出话来,交代个干净。只不过他毕竟知道得有限,明诚只打听出自己现在被日本人软禁在这里,其他一无所知。
不过他人既然在此,一定是暂时洗清了嫌疑,唯一值得担心的是那个叛徒许鹤。好在明诚之前曾与黎叔讲过自己的猜测,如今自己失了联系,黎叔必然会有所防范,不至于被南田洋子抓住把柄一网打尽。
只是他也知道,以他这次的嫌疑,进了特高课,就没有活着出来的道理,不知道明楼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他捞了出来,又有没有受到牵连?
这个问题他想不出答案,巧的是,答案很快就自己送上门了。
明诚知道梁仲春有门路,但他是真没想到梁仲春竟然敢在这种时候顶风作案,大摇大摆地来找自己,可见此人的确是个钻营的人才,日本人都能被他收服,不利用当真可惜。
只是梁处长脸色黑得锅底一般,见面招呼没打,手里拐杖倒是劈头盖脸地先冲明诚一顿好打。换了平时他要敢这样,明诚必然要弄去这人半条命,然而他如今是个伤号,动又动不得,躲也躲不开,只能硬挨了两下。好在梁仲春是个有数的,看着恼羞成怒,下手还是有分寸,没动真格,出了气也就算了。唯有明诚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人,居然特地跑来要跟自己翻脸。
梁仲春见他一脸困惑,只当他卖傻,更是来气,倒豆子般地把他骂了一顿。
他梁仲春纵然对明诚有几分兄弟之义,然而这义气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怎么也没到要赔上自己的地步。他肯为明诚出头,甚至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天晚上他打电话给明诚,话还没说完,明诚就把电话给挂了。这本不寻常,梁仲春当下就生出不好预感,果然半夜收到消息,明诚地下党身份暴露,已被汪曼春给抓了。梁仲春吃了一惊,他自己是个人精,明诚身后不简单他早就隐隐感觉出,不是真心为日本人办事倒不奇怪,然而此人十分活络圆滑,收放自如,也从不屑于掩饰贪欲,因此梁仲春一直觉得他是国字头的那帮人,哪知道他居然跟红色那派扯上了关系。他吃惊之后,不免又可惜,明诚是个人才,除了太贪,当真是让他省心省力又省事,只是落到了汪曼春手里,不死也是个废人,再用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