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口袋里有东西震动起来,是手机。来电显示是我的编辑。
我张开嘴,试图乞求。
但我说不出话。
泪水堵住我的喉咙。我跪在地上,向着并不存在的神明哀求,希望能够被允许。
被允许,去找他,张谨遇。
3、9-10
9.
编辑说,别担心,你还有我。
她把我带到一见房子里,让我在沙发上坐下。
“你还记得这里吗?”她问。
我摇头。
她说:这是你住了三十年的家。
我困惑地看着她。她无奈地笑了笑,拿出一个珠宝盒对我说:“其实我早就该带你去医院检查,但我没想到过你也……”
我打开珠宝盒,里面是一枚戒指。我把它戴到手上,戒指恰好填补了我无名指根的凹陷。
我的戒指和她手上的是一样的。
脑中忽然闪过很多画面。
他每天都在医院,他很晚才会回家或者根本不回家。我打开电视,所有频道都在播放我看不懂听不懂的节目。我孤独得想哭,我一个人窝在床上失眠到天亮。
但是我不敢告诉他。难道要他放弃学业放弃工作放弃前途来陪我吗?我只能珍惜他回家的短短几个钟头,告诉他我在家一直很乖,希望得到一个吻一个拥抱作为奖励。
我把所有的抱怨不满咽进肚子里,告诉自己即便只是看着他睡觉也应该知足,告诉自己只要他熬过实习期,只要我们熬过他的实习期,一切都会变好。
我好讨厌美国。可是他在美国。
编辑打国际电话过来,问我最近怎么样,还开玩笑地说别以为出国跟男朋友同居就可以拖稿了。
可实际上我已经很久都写不出一个字,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我生了病,他甩着温度计笑着对我说,你得多出门锻炼,不要老是闷在家里。要是你再这样,我就只能赶你回国啦。
我听他的话乖乖出去跑步,然后迷了路。我站在美国的街头,慌张害怕地想要找到一个会讲中文的人,可是没有人听懂我在说什么。
我好讨厌美国。可是他在美国。
我在警察局等他,那些讲着鸟语的外国人一个个走过,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我。直到半夜他才走出手术室接到电话,然后赶来接我回家。
那件事变成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一边哭一边走向飞机,张谨遇站在安检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好讨厌美国。
回国以后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好笑的是我变得灵感无限。于是我拼命写书拼命看书,把我所有的稿件交给编辑。
我和编辑一起喝咖啡,我说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看起来很温暖。她说喜欢我为她整理头发,会让心都变得柔软。
我一遍遍地刷新邮箱,看到他的只言片语就高兴得睡不着觉,然后心疼地猜测他这回值了多久的班。
我等不到新邮件,我想他一定是忙到没有时间休息。
我等不到新邮件。我一个人喝到酒精中毒。我在医院醒来时看到编辑面容憔悴,她微笑着说你醒了啊,我还以为你要永久拖稿了呢。
我终于等到新邮件。他说浩声我舍不得你,但我知道再拖下去我们只会更痛苦。
当我第二次从医院里醒来并看到编辑的时候,我决定向她求婚。
我的无名指戴上了我的结婚戒指。
我不再等邮件,可他却回来了。
我去接他,他在机场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紧我。他抱着我低低地说,浩声,我回国了。我放不下你。我会在国内重新开始我的事业,让我们也重新开始。
那一瞬间我觉得什么都不再重要,我甚至想要立刻离婚,重新和他在一起。
但是他看到了我的戒指。他退后几步撞到了安全门上,他惊诧而痛苦地说,你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