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到我面前的男人,蹲下来,摘下口罩。
是梦吧。不然怎么会是你。
“唉。”段医生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说,“当年我怎么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现在再说一遍觉得好羞耻啊。”
不是梦吗?不是噩梦吗?
我这四年来,所经历的,是噩梦吗?
“你们四年没见了。”他让开一些,让我看到他身后的养浩,“本来不该让你们这么早见面的,毕竟你情绪还不稳定,我很担心你会受刺激。”
那真的是养浩……
没有了眼睛的,被我毁了的养浩。
他也已经醒了,但是什么反应也没有。我不知道那是震惊还是绝望,总之,他沉默地坐在那里,一个字也没有说。
“知道是我,你还害怕吗?”段医生拿着一把刀子,在我眼前晃过。那一瞬间,我忽然疑惑,真的是他吗?还是说这只是一种极端的治疗方式?
忽然,养浩问:“你接近我们,就是为了再重演一次吗?”
段医生凑过去,亲了亲他,柔声说:“亲爱的,我知道你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回头瞟了我一眼,继续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回头去找任何一个受害人,我有我自己的工作。那件事过去两年后,我在工作中遇到了小谢,这时才想起你们。”
他停顿了很久,才说:“我是真的喜欢你。不骗你。”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当年对我们做出那种事情的,真的是段医生吗?
我感觉到全身肌肉痉挛起来,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情绪激动。这两年来我唯一信任的人,唯一让我觉得安全的人,就是制造了这两场悲剧的人。而他的理由如此简单,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因为寂寞了,来找陌生人玩。
对他来说,毁掉别人的人生,伤害别人,就像玩一样。
让我在柜子里封闭了四年,在柜子里陪我两年,还有现在让我们重新经历那个痛苦的夜晚,都只是他在玩?
就只是玩吗?
为什么会觉得这种事情好玩?为什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疯子。
我竟然让一个疯子给我做了两年的心理治疗!
我不明白。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玩的吗?
这种不正常的事情,真的不是噩梦吗?
我浑身发冷,不断地战栗着。胃痛,想吐。
养浩问:“你现在要做什么?”
段医生说:“小谢很后悔当初害了你。我想看看,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怎么选。”他坐在养浩身旁,望向我,“就跟当年的规则一样吧,来玩剪刀石头布。你还记得当年你怎么出的吗?”
我永远记得。
他用刀子威胁我们,说,输了的人就会变成瞎子。
第一局,养浩出了布,我出了石头。
第二局,我出石头,养浩剪刀。
第三局,养浩出了石头,而我因为恐惧,选择了布。
当年的段医生笑着说我是个小坏蛋,在我脸上刻了“坏人”两个字,然后弄瞎了养浩。
我忽然发现,回忆这段往事已经不让我那么害怕了。或许因为现在正处于更糟糕的情况吧。
“好像第一局是你让了养浩?”段医生笑了笑,“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很惊讶,因为你早就吓坏了,没想到居然敢牺牲自己。现在呢?”他伸出手,碰了碰养浩深深凹陷的眼眶。
养浩没有躲避。他的嘴角有绝望的笑意。
“如果没有我,他这些年会过得很糟。”段医生的眼神如此温柔,连我都愿意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养浩。然后他说,“所以我也不敢想象,如果是我瞎了呢?视神经坏了,医疗技术再发达我都不可能看见了,这辈子就这样了……啧,真可怕。”
我越来越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是要重演当年……养浩都已经瞎了,他还想做什么?
段医生朝我伸出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