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时手指瞬间僵了半截,抓着果盘的边缘,摇摇晃晃地搁在膝盖上,而路深只是平静地站起身来,临走前还用指尖轻轻拂过凌时的脸颊。
“快去吧,正好跟你爸好好聊聊,”路奶奶对自家儿孙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见路深进了书房后,立刻又转向凌时,“你也别太担心,路家这几个男人啊,看上去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其实一辈子真正发过的脾气,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凌时干瘪地笑了几声,他真是何其有幸,曾经亲眼目睹过路深发火的样子啊……
路妈妈趁机填补路深的空位,坐在凌时身边,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靠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岂料凌时的脸唰地就红了,字斟句酌半天,最后压着嗓子回道:“我……我是主动的那个。”
路妈妈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回答,赶紧喝了口水压压惊。
路奶奶见他俩神秘兮兮,像对暗号似的,笑问:“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凌时紧张地咳嗽几声,路妈妈则拿出一贯和善的微笑,忽然和凌时变得亲昵起来,揽着他的肩,冲老太太敷衍道:“没事,问问他俩一些生活细节。”
凌时在外人面前的脸皮还跟以前一样薄,稍微撺掇一下,就能和果盘里的红心火龙果媲美。
路妈妈又说:“我记得三年前传过你俩的绯闻,当时我还真的怀疑了一阵子,现在想想也觉得挺神奇的,路深他当演员这么多年,乱七八糟的绯闻也不少,我从来不信,偏偏就觉得你俩这事有猫腻,没想到还真让第六感蒙对了……”
路奶奶一听也来了兴致,往娘儿俩身边靠了靠:“儿媳妇啊,你可不知道,小深最早告诉我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懵了,喏,就这种果盘,我当时就没拿稳,哐地掉地上……后来,我看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互帮互助、有商有量,挺甜蜜的,跟别的那些小夫妻没什么两样嘛,真搞不懂有的人思想怎么就那么封建……”
“那是老太太您的开放程度太高了,不是每个人都学得来的。很多人嘴上说着可以包容同性之间,但其实真要落到自己家里面,落到朝夕相处的亲人头上,那肯定会少不了思想斗争。我们家也算比较通透,况且小凌是个好孩子,五年前我见他的时候就很喜欢,看来多半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凌时被迫夹在路家两个女人中间,免费听了一场激情四射、引经据典、顺便还追忆了一下似水年华的中老年辩论赛,剩下的只有傻呵呵的笑了。
书房里飘着一股馥郁的香气,类似檀香,又掺杂着茉莉花的味道。房间里除了普遍的桌椅和沙发,其余空间都被各类书籍和乐器占据,角落里放着的一架看上去有些沧桑的立式钢琴,路爸爸正倚在钢琴旁边,不紧不慢地将窗帘拉开。
路深静静地守在一旁,心血来潮翻开键盘,用食指戳了一个单音,叮的一声,格外悦耳。路爸爸仍然保持着斜倚的姿势,转过头看着他,笑道:“现在还会弹吗?”
路深为难地扫视一圈这些黑白格子,勉强用单手弹了小半首《新年好》,路爸爸沉沉地点了点头:“嗯,还是记得一些,没有把我教的东西全都忘记。”
路深摸着这些琴键,忽然抬起头来:“爸,对不起,我没有故意隐瞒的意思。”
“没什么对不起的,把话收回去,”路爸爸用手指敲打着钢琴的木质外壳,“我就想问问,你是认真的吗?”
路深答道:“我都把人带回家了,不认真的话,岂不是给我自己添堵吗?”
“那人家呢?人家对你也是认真的吗?我看他比你岁数小很多呀,莫不是年轻,图个新鲜好玩?”
“我跟他一共认识了六年,在一起四年,期间也有过几次分分合合,什么新鲜劲儿能撑这么久?”路深再度反问,路爸爸一时半会儿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