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他虽然能记下几乎所有的句子,但就是不知道明楼的结论从何而来。明楼看出了他的震惊和疑惑,又倒了一杯水喝下,才微笑着说:“我先去洗个澡。然后慢慢告诉你。不要心急,你很快就会比我更熟练了。”
第十六章断章在风雨中(终)
第二天,第三天,每天明楼都带着明诚去喝酒和打牌,让明诚听他和别人交谈说笑,然后回到房间一起分析和总结。到了第四天,在明楼的示意下,明诚也加入了牌局。
扮演另外一个人的感觉很微妙,有点羞耻,又有点困惑,整个人仿佛被切成了两块,一半在手舞足蹈,另一半则在冷冷审视。明诚尽可能地不说话,但明楼却有意引导他多说,然后在他即将犯错的前一秒把话题引开,水到渠成,没留下一丝破绽。
因为赌钱,牌桌上不断有人来倒酒。明诚其实酒量不错,但他低估了烈酒混合的威力:三杯伏特加、两种威士忌、只有冰和柠檬的琴、白朗姆、黑朗姆、姑娘把盐涂在手腕脉搏处,劝他再来一杯龙舌兰。
一直没听到明楼出声阻止,明诚就真的都喝了,起先没觉得有什么,等到有反应时,连手里的牌都开始模糊。
明诚输得一塌糊涂。
他越输,越有人给他买酒,这下明诚不敢喝了,假装举杯,又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倒在桌子下面。不知道第几次这样做的时候,他瞄见明楼在牌桌的另一头对他投来一瞥,分明是赞赏的。
但奇妙的是,虽然视觉退化,听觉倒更加敏锐,他能听得见几米之内的每一个声音,甚至能从口音里猜出他们是哪里人。明诚想,也许自己应该参加“猜故乡”这个赌局才合适。
可惜并没有这种赌局,他还是在扑克牌局里,输得一塌糊涂。
眼前的牌面开始晃动时,明诚以为是自己的手抖。但过了一会儿同桌的牌友纷纷都停了下来,他这才意识到是船身在晃动。不一会儿船舱内的广播响起,通知旅客们暴雨来了,建议停止一切活动,旅客各就各位,回舱休息。
他遗憾地丢掉牌,大声咒骂,接着有些孩子气地站起来,喊叫着“再来一局!”,又很快跌跌撞撞地坐回去。赌友们见他这样,只当是他输了钱不服气,反而笑着安慰他,说航程还没结束,大可明天来过。这真心假意的安慰话说不了几句,又纷纷卷着赢了的钱走了,只留下醉醺醺的胡先生,和满脸不悦的阮先生。
他们开始争吵,互相埋怨,有陪了几天的舞女过来劝架,阮先生一把推开那年轻的姑娘,又后悔不已地把人扶起来,掏了十法郎的票子给她赔罪。赔罪完转头又是连串的埋怨:“不会打上什么牌桌!输掉的钱算谁的!”
“不算我的难道还算你的?”胡先生满脸不高兴地别过脸,低声赌咒着,踉踉跄跄地往船舱走。
阮先生见他走远,一时间并没追过去,倒叫舞女会错了意,贴上前来,问他要不要到她房间里凑合一个晚上。
他左右为难,东张西望,好半晌,直到胡先生的身影消失在了酒吧,这才痛定思痛般和那金发尤物说:“我怕他醉死了。那我就干系大了,他太太非得撕了我。改天吧宝贝儿。”
舞女觉得这东方人的神态实在迷人,生意虽然没做成,依依不舍之意却是真的。她凑过去把印有自己房间号的卡片塞在对方口袋里,本想免费赠送一个香吻,不料对方也不知道是不是使了魔法,只一个眨眼的工夫,竟然从她眼前活生生地消失了。
明楼一直追到房间外都没赶上明诚的脚步,打开门一看,发现他已经回来了,合衣躺倒在床铺上,听见明楼进来的响动后身子微微动了动,好一阵后才低低开了口:“大哥……”
明楼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你啊你啊,这么晚才想到洒酒。”
明诚觉得像是有人在从两个方向拉扯他的胸口,有点不服气地争辩:“你没给我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