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闪亮,整张脸仿佛都在发光。
他们又一次吻在一起。
这个新的吻很短暂,大概是如果不刻意控制,没人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分开后两个人各自收拾了一下仪容,也帮对方把了把关,一切都妥当后,便按照原计划去了酒廊。
回到巴黎后,明诚将正式开始收集和分析情报的工作。这是他前没接触的领域——伏龙芝虽然也开了一些基础课程,但还是理论为主,并没有任何的实践。但对任何即将展开这一类工作的人来说,最重要的恰恰是经日的实践积累,惟有经过反复的培训、实践、和锻炼,经历了千锤百炼,才不会错过一个句子,一条暗示,任何的蛛丝马迹。
明楼想亲自教他。而这艘船就是最好的入门教练场。
“酒桌和牌桌,是人最容易暴露本性的地方。”
明楼带明诚去喝酒,和人打牌,用故意伪装出来的蹩脚的法语和带着这种蹩脚法语口音的其他语言和人攀谈。他和德国人一起咒骂犹太人,和英国人八卦储君的美国女友,在意大利人面前取笑墨索里尼,抱怨法国太多共产党做生意根本赚不到钱,然后和所有人一道诅咒苏联人和斯大林。他喝烈酒,抽劣等烟草,在牌桌上赌钱,把小费塞进坐到他大腿上来的粉红女郎的胸前。但就是这样一心数用,他还能分出心来向牌友们解释明诚的目瞪口呆和手足无措:“我这个老乡没见过世面,你们多教教他。”说完这句,他大笑着扔掉手里的牌,高呼“庄家通吃”。
这是一个明诚从未见过的明楼,或者说,这根本不是明楼了。
第一个晚上结束后,明诚扶着醉醺醺的明楼回到房间,他一路走一路高唱跑了调的法语小调,还醒着的其他客人无不投来奇怪的目光,后来还有侍应生来劝说,反而被明楼推了个趔趄。
明诚简直是哭笑不得,他甚至无法分辨明楼是否真的醉了。但是明楼已经事先叮嘱过他只准看不准出声,他只好努力忍耐着,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尴尬了。
可一进房间,门刚一落锁,明楼立刻安静了下来,静默只一秒,又开了口——这又是明楼了:“阿诚,告诉我,今晚你听见了什么?”
倚在他身上的身体依然炙热,十足的酒醉的人,但那语调,绝不可能是醉酒的人说出的。明诚一僵,扭头看向明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含笑的眼睛,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闪烁着幽光。
他心里蓦地一阵紧张,放开搀扶的手,把听见的每个句子都复述了一遍。
明楼这时已经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一言不发地听完明诚的话,点点头,再问:“那这些话告诉了你什么?”
明诚仔细想了一下:“德国人恨犹太人就不必说了。英国人似乎不太喜欢王太子的女朋友。”
“但王太子喜欢她。她是个离过婚的女人。英国人不会让她成为王后。”明楼对他一笑,“也许英国将来要因为这个女人有什么变化了。不过我不确定,也许而已。”
“总不能为了她不做国王吧?”明诚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但明楼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里:“墨索里尼和希特勒站在了一边。意大利和德国说不定要结盟了,或许已经结盟了。只是欧洲还不知道。”
明诚一惊:“这……?”
“领袖和元首……”明楼陷入了沉思之中,又很快回了神,“这不是我们现在工作的重点。可以暂时不去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