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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1 / 2)

他问过他的同志,老师,许许多多不同阶级不同年龄不同国家的人,每个人的答案一致又分歧;其实就算他扪心自问,也无法给出一个笃定的答案。

在过去的若干个月里,明诚不止一次地想问明楼,问他的新世界是什么。他是他的导师,他的兄长,把他从黑暗中拉出来,真真切切地给了他一个崭新的世界。

也许就是太想知道明楼的答案,明诚反而无法问了。

尽管他刻意地不去提起,但世上的事自有其因果法则。被隐瞒的必将坦白,被深藏的也终会重现天日。没过多久,明诚这段时间究竟做了些什么,以一种意外的方式被明楼得知了。

感觉到棒子打在他胳膊和背上时,明诚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疼痛,而是恐惧——童年的回忆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在异国他乡登场,并恶狠狠地击中了他。

这点痛其实并不算什么,但他的肢体难以自控地开始痉挛。胃急剧地翻滚了起来,明诚几乎立刻吐了。

一起参与和支援罢工的同志被他的反应吓坏了,好在有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他这才没有倒地,避免了一场可能被后退的人群践踏的惨剧。

1932年,欧洲受大洋对岸的大萧条波及,巴黎的工人罢工此起彼伏。

这并不是明诚第一次参与产业工人罢工,却是他第一次遭到暴力驱除,也是第一次目睹罢工的失败。

他在他的同志们的掩护下撤离现场,明诚过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浑身是血,也许是自己的,也许是别人的,但不管是谁的,这些血都是真切的,曾经属于一个个鲜活的人。明诚痛不可抑,更怒不可抑。

但无论是痛是怒,这失败和鲜血都是真实的。可以褪色,永不消失。

为了避免追捕,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四散,无论是否带伤,都单独行动。明诚原本打算回到两个街区外的一个法共活动小组的联络点,可走着走着,他发现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好在他对拉丁区已经很熟悉,知道哪些街道入夜之后人烟稀少,又有哪些黑灯瞎火,可以遮蔽他衣服上的血迹。

他慢慢地走着,像一条负伤的狗,伤痕累累,气喘吁吁。巴黎的夏天常有急雨,这个夜晚也是如此,被淋湿之后明诚想的是,太好了,这样血迹就能被冲掉了。

在明诚的记忆里,这其实并不是一条很长的路,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他走了这么久也没有到。更糟糕的是,走着走着,他眼前不再是巴黎左岸那弯弯曲曲的街巷,他就这么回到了上海的弄堂,老虎灶的烟气有点呛鼻,他咳嗽了起来。

明诚用力地抹掉脸上的雨水,可没有用,眼前那个小小的,步履踉跄的背影反而益发清晰起来。

他终于走到街口。马路上一时看不到其他行人,明诚靠着路灯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明诚理智上觉得不会太久,因为自己都还没有恢复哪怕一点点的力气——一把伞遮住了他。

映入眼帘的是考究的皮鞋和熨烫得一丝不苟的长裤,明诚费力抬起头,想道谢:“谢谢您,先生……”

在伞下的明楼的面孔,白得像一轮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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