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对着明楼说的。明楼听后就对明诚说:“阿诚,这是王先生。”
闻言,明诚乖巧地问好:“王先生。”
“王兄,您这位朋友……?”明楼恰到好处地停下来。
那年轻佳人冲着兄弟俩一笑:“我叫许桑。”
这位王君和明楼同校,高他两个年级,学政治,是政治系里小有名气的才子。明楼有时会去旁听政治系的课,听过他的名字,后来因缘际会,在学校的社团还打过几次照面。
从为数不多的几次交往看来,明楼知道此人天赋极高,可惜失之圆滑,不是他愿意结交的朋友类型。此番偶遇,寒暄过后也就各自落座,并没有并作一桌。
明楼特意要了个能看见秦淮河的座位,为明诚点了雪园的几样招牌点心,再加了一条鱼。明诚有绝不浪费一丁点食物的习惯,菜上来后明楼特意叮嘱:“不够我们再点,饱了也别勉强。”
说完拿起筷子,把鱼肚子上的大刺挑干净,挟到明诚碗里:“好了,快吃吧。”
虽然明楼固定往上海家里打电话,但自旧历年合家团圆后,这还是年内两兄弟还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两个人从明诚读书一路谈到大姐的身体,完全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一番话谈得零零碎碎的,可是谁也没有觉得有丝毫的厌烦无趣。
不知不觉中,秦淮河畔热闹了起来,吴侬软语在丝竹管弦的陪伴下被微风送进酒楼,送进明楼和明诚的耳中,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暂时停下交谈,侧耳倾听了起来。
见面前的少年人听得入神,明楼便打趣:“要不……带你去看看?”
明诚深深看他一眼,摇头:“不去。没意思。不过我听见有一把琵琶弹得很好,好像是西北角那边传来的……嗯,就是那里。大哥,我明天想去看看石头城,然后就回去,行不行?不要你送,我自己回去。”
“当然可以。还想去哪里?”明楼当即答应,“现在季节不对,不然可以去梅花山。要不我们干脆去趟钟山。孝陵的神道气派得很,很是值得一看。孙先生的墓地也定在那里……”
明楼的提议明诚当然支持。定下了第二日的行程后,兄弟俩没有在夜色下的秦淮河两岸徘徊,而是乘兴雇了艘小船,顺流而下,趁着今晚月明风清,去看夜色下的石头城。
六朝金粉被他们远远地抛在脑后,迎面而来的只有浩浩长风,滔滔流水,和月光下的石头城,黑黢黢地虎踞在河畔。
他们在船上与石头城相对而立,静默良久,忽然,明楼唱起了曲子。
雨翻云变,寒涛东卷。万事付空烟。精魂显大招,声逐海天远。
歌声中明诚看见了他的师长,那些已经死去的,或是尚不知踪迹的人,死在自己的祖国,死在同胞的刀枪之下。那么年轻,那么友善。
他想着他们,无声地为他们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