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愣了愣,伸手摸了摸阿来的头,嘴角微微一动,道:“既然想留下来,日后便不必再称我为江宗主了。”
阿来整个人僵了僵,慢慢抬起头来,见江澄脸上有浅淡的笑意,懵懵懂懂仿佛明白了什么,再拿眼睛去寻柳清歌,柳清歌只是朝他点了点头,刹那间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涌入,他虽只是个孩子,可反应很是机敏,逡巡的目光转回到江澄脸上,中有一种激动的神色闪过,他试探地唤了一声:“爹爹?”
百感交集,江澄深吸一口气,忍不住俯身把阿来抱起来,双脚离地的那一瞬间,阿来小小的身子骤然收紧,整个人僵直了一动也不敢动,脸上露出了无措的神情,江澄一转脸,忽然看到阿来惊惶的模样,心里一凉,满腹的柔情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了般,叹口气,徐徐将他放回了地上,涩然道:“你……不喜欢我抱你?”
“不是的,”江澄话音没落,阿来已经抢着否认了,他张了张嘴,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好半天才低声道:“……阿来只是,太高兴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耳中惺然一响,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江澄愣怔在原地,脑中先是一片空白,恍恍惚惚地,似又有许多个念头纷至沓来,教他梦魂颠倒,柳清歌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只是紧张地唤了声“江澄”。
江澄忽然回过了神,脸上慢慢浮出一个虚无的微笑,他若无其事地对阿来说:“好,爹爹知道了,让你姑姑带你下去玩罢。”
柳溟烟望了江澄一眼,答应着牵了阿来的手带他离开了前厅,一转身便不见了人影。
柳清歌见他们走远了,蹙眉去握住他的手,担忧道:“怎么了?”
江澄手里是津津的冷汗,他用力地回握住柳清歌的手,好似这样他才能渐渐镇静下来,他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茶,这才道:“柳清歌,我刚才看到阿来才想到……我想,我恐怕是误解了我爹爹好多年。”
柳清歌一怔,不解道:“什么?”
江澄深吸一口气,道:“我爹爹当年甚少抱我……我一直以为是他不喜我,可我刚刚瞧见阿来被我抱起时的模样,你说,会不会是我爹爹以为我讨厌他抱我,才不敢和我亲近……”
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江澄心里有些疼痛,他忍了忍,痛声道:“如此想来,他并非不喜我,只是我们彼此误会了很久……可我,可我到底没法子再去问他一问了。”
其实,有那么久的时间里,江澄是一直被爱着的,只是他自己却毫不自知。
这一对父子,孰是孰非已说不清了,兴许是造化弄人,江澄苦苦在命运里挣扎了那么多年,折磨了自己那么多年,终于在很多年后的这一天,找到了经久寻觅的答案。
虽然迟了些,所幸这个答案,到底还是被他找到了。
柳清歌沉默地走上前,拿手用力地揽住他的肩,揽得那样紧,仿佛要向他证明他再不会失去什么了,好多话想说,却都哽在喉头,他只能这样用力地、用力地揽着他,过了很久,他才低低地说:“江澄,我想陪你一起,拜一拜你爹爹,还有你阿娘。”
江氏的祠堂里紫烟袅袅,殿前的灵牌一位一位摆放整饬,最中间的两个灵牌前经年奉着线香和祭品。江澄每次来到这里,常常都是独个儿一人,除了金凌,他从不带人来此处,牵着柳清歌的手引他进来时,心里忽生一种别样的情愫。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心境却是大不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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