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魏无羡愣了愣,垂下眼帘用力地点一点头,江澄这坛酒直送到了他心坎里去,,他心里感慨万千,蓝忘机站在他身侧,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在他手心里捏了捏。
他和江澄,到底是……哎,爱恨糊涂,藕断丝连,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那股子难言的情绪投射在魏无羡脸上,却是倏忽即逝,再一抬头,魏无羡脸上又换上一副笑颜,他转过脸对蓝忘机说:“哎,这可是好酒,一会儿咱把合卺酒换成这个罢。”
在外人眼里,魏无羡素来洒脱,许多事,好的坏的,都能忘得干干净净,可他自己知道,他也是个凡人,亦有诸多放不下,兴许只是比旁人藏得略深一些罢了。
待金凌从姑苏回到莲花坞时,江澄已然悄然留书离去了,金凌颤着手指读完了信,再环视一眼江澄睡过的屋子,床铺上连点痕迹都没留下,仿佛他这两年不曾回来过。
江澄果如他所言,一路西行,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对江澄而言,入蜀再难,却难不过众里寻一人,那才真真是大海捞针。
可再难的事,他也要拼尽一己之力,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承其家训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江家人,只因为他想找到柳清歌,如此而已。
江澄每天少说也要走上几十里的路,白日里这样折腾自己,到了晚上累得不行,倒头就能睡下,失眠的毛病渐渐好了。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他太思念柳清歌了,阖上眼的时候他总能听到若有若无的琴声,可是一睁开眼,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柳清歌这个人,来去匆匆,任他江澄望断天涯掘地三尺,怎么找也还是找不到,就空留给他一把扇子,一块玉佩做个念想。
那扇子上写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以前江澄不懂这些小儿女的心事,如今他方知什么叫做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江澄收起扇子,拢了拢心神,拍马而去。
这些年,江澄凭着两匹马,一双腿,走遍了大江南北的群山峻岭,惟余下了蜀地,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又是一年,江澄回到了莲花坞,回来时仍是两马一人一行囊,金凌闻讯从金麟台匆匆赶来时,江澄身穿一件紫色的家居常服,正坐在院子里发怔,金凌瞧见他,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原来江澄不知何时,头上已冒出了些零星的白发。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小阿月如今已经三岁半了,被蓝思追教得很好,规规矩矩地给江澄行礼,怯怯地唤了江澄一声舅公。
江澄略一点头,毫不掩饰脸上的倦色,他对立在自己面前踌躇着不知说些什么的蓝思追和金凌说:“我以后,再不走了。”
金凌眼睫一颤,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望着江澄近乎哀求道:“舅舅,你别这样,不如……不如让思追为你问一次灵罢。”
江澄摇摇头,喃喃道:“有什么用呢,他不会回来了。”
他已然是心字成灰了,若是柳清歌已经死了,问与不问又能如何?
而若柳清歌还活着,那他又为何不来寻他?如此,还不如当他已经死了。
江澄突然觉得,他又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每一回他都是如此,心甘情愿地自己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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