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声声鸣叫搅碎了凝结的空气,室内静得能听见飞蛾舞动翅膀的声音,江澄脸上有细密的汗珠一点一点沁出,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恍若不是自己的,他说:“你再说一遍,他是谁。”
金凌手指在身侧蜷了蜷,他听见自己的心正扑通扑通地跳动:“含光君高徒,姑苏蓝思追。”
飞蛾扑进了烛火里,“嗤”地一声,有焦糊味渐渐飘出,恼人的翅膀扇动声戛然而止。
“金凌,”江澄的声音低如梦呓,“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金凌道:“我知道,方才当着列祖列宗,当着我父母和舅舅的面念了两遍他的名字,舅舅既然听见了,何必再自欺欺人。”
江澄脸上浮出怒色,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金凌,蕴着滚滚的怒意:“你这是在胡闹!”
金凌心中隐痛,却不得不勉力回答:“金凌究竟是不是在胡闹,舅舅心中难道不是自有定夺?”
“我今日刚刚行了成人之礼,为我加冠之人正是舅舅,舅舅劝诫我“敬尔威仪,淑慎尔德“,金凌不敢忘,更不敢再祖宗面前胡言乱语。”
江澄只觉一阵气血翻涌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仿佛能听到血液在颈侧汩汩流动的声音,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可那不是梦,金凌跪在他眼前,那身形忽然在他眼里跃动起来,就像一把明黄色的利刃把他斩碎,再一眨眼,金凌纹丝未动……
他猝然明白了什么,有血腥气缓缓从胸腔中上涌,腥甜的气息遍布口腔,他只觉一阵恍然,再回过神,紫电不知何时在他手中显了形,噼里啪啦地泛着电光。再看金凌,一身金衣碎成一团破布,背上已被划开了交叉的几道血印,他犹自直挺挺地跪着,咬碎了银牙也没让痛呼从口中泄出。
金凌平日最怕江澄的紫电,往日江澄只是扬起手他便要吓得缩脖子,而此时他跪在那里岿然不动,面无惧色,更无悔意。
江澄脸上一白,他蹲下身,缓声道:“……金凌,你可知道错了?”
金凌脸色煞白,涔涔冷汗如雨下,他抬起头,却是轻笑一声,眼睛里有江澄无法言喻的神采:“错?阿凌何错之有?”
“不过天地之间,我不爱女子……独独钟情一个男子罢了。”
伴着一句冷冷的“故说八道”,有破空之声擦耳而过,金凌闷哼一声,人被紫电掀在地上,他摇摇摆摆地从地上爬起,复跪好,只觉背上一阵酸麻,伤处一跳一跳地疼着。
“我金凌……顶天立地、堂堂正正……情根既种,亦曾发乎情止乎礼……只两心相通,何错之有……”
江澄握紧紫电的手气得发抖,他满面痛色,指着金凌道:“你竟还问我你有何错之有?好、好……就让我来告诉你,你自行退婚,险些置金家于险,是为不仁;男子相恋,有悖天地正道伦理纲常,是为不义;你身为金价嫡氏,不知以身作则,是为不悌;你在祖宗面前口出狂言,全然不顾礼义廉耻,是为不孝……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你问我何错之有?”
金凌转过脸,他的嘴唇已然发白,眼睛却是灼灼地看着他,他虚弱道:“阿凌不服……若我、不顾本愿,为利成婚……辜负了聂家小姐,才是不仁……”
“背弃盟誓……寡情薄幸……才是不义……”
“阳奉阴违……背惠食言,失信于人,这样以身作则……才为不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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