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舍得理我啦。”
“哎别别别走,我是真疼。”
“原来你每回出来办差都这么危险。我从前还一直以为辑妖司是圣上养来玩的——”
“别乱说话。”
“你把药喝了,我给你换药。”
我把上衣脱了,捧着药碗趴在床上。
“等会喝。”
他不赞同地看我一眼,却没说话,挑了药膏仔细地上药。
“裴文德,你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这世上的妖都被你捉尽了,再用不着你拼命了。”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想去做什么?”
“我想去看万里河山。天地这么广,我想单纯地、安安稳稳地,看奇山怪石绿树红花,看人间百态。”
“你呢?”
“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时候你想做什么?”
“我陪你一起看。”
李巡抚虽然对辑妖司处处刁难,终归算个好官。令登州府衙开仓赈济灾民,拨发了赈灾的款项,也开辟了新地供灾民居住,同时派人帮着灾民恢复村庄。
因着我的伤,我一行四人又在小渔村里多住了半月有余。
临行前一晚,照例是他守夜。我睡不着,披了外衣去寻他。
小渔村外沿晾晒着渔网,层层叠叠将站在海边的身影切割成细小的碎片。海风将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配上他挺拔的身姿,平添几分出尘的气质。
“明日还要赶路,你不睡觉,跑出来作甚么。”
“难得你主动说话。”
我把外衣系好,学着他的样子站得笔直。
他转过头瞧着我,眼里不似素日平静,燃着把火一般。
“我来看海。下一回见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你呢。”
“你这个守夜人不好好在村里看家,跑到海边来作甚么?”
这个姿势有点累。我扶了把腰,换成了平日里自己稍显懒散的站姿。
“我来想一个问题。”
“问题?”
“一个困扰我很多年的问题。”
“十年前我离开师门的时候,师傅告诉我,想要成为一名出色的捉妖师,便不能有情。”
“这是祖训,是圭臬。”
“他说情是羁绊,是桎梏。人一旦有了情就有了弱点。可是捉妖师不能有弱点,这是致命的。”
“那你认为呢。”我轻声问他,恍然发现他今晚说了许多话,每一句都是我想问却不敢问出口的。
“也许祖师爷错了。”
我闻言心里一颤,抬头去瞧他,发现他也在看我。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
“情不是桎梏,是鞘,并非羁绊而是归宿。”
“无谢。”
“我想,你是我的归宿。”
“娘,我没事。您看都好了,疤都没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