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遗失
君怀瑾缓缓收了身势,意识从内里的循环之中回归周遭动静,他才注意到一旁无声无息出现,不知道观察他多久的鹰家少主。面无表情的脸庞点心思都不泄露,他只投了一眼过去,连招呼都不打,就径自越过鹰求悔往屋子走去。今晚月色极淡,几乎是微微的光芒,放眼而去,都是朦胧,鹰求悔开了口。“短短半个月。你的身体倒是恢复得很好。”年轻人微微停步,却没有接话,他的判断很正确,这个男人不需要他的感谢。与其要那种口头上说过就好的东西,还不如实质的好处会更有用一点。“你痊愈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黑风门余孽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你准备好了么?”“鹰少主,有什么吩咐?”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吐出,那语气不卑不亢,充满着平铺直叙的稳定。鹰求悔在幽淡的光线下笑了笑。“黑风门还是灭光了比较好,你可别说手下留情啊。”“……”他静默了一瞬。忽然回过头来,目光在极度的昏暗之中,准确地对上了鹰求悔的视线。声音很静,很定。“鹰少主与黑风门有旧怨”“问的这么明白,是要本少主当场杀了你吗?”鹰求悔笑起来的声音,充满了恶意,“本少主年少时曾经遭人物追杀,那时候黑风们让本少主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只不过是小小的报复而已。”夜风里,那个锐利的声音,格外的冰冷。“君怀瑾,你竟敢将在本少主之前灭了黑风门,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纵使如此,还是谢过鹰少主救命之恩。”他轻轻的回了话,要解读为这是他反击的恶意也是可以的,然而鹰求悔听得很清楚,这个年轻人,只是单纯的回以谢意而已。对他来说,鹰求悔与黑风门的旧怨,是他们之间的事,与自己无关;但自己受了人家救命之恩是不争的事实,按理应该道谢。“真是好家教。”鹰求悔嗤笑道,“少林寺那个武僧把你教的很好,黑风门里待的那几年,也没把你给毁了。”“……若不行功动气,性格不会剧变。”他低声解释。“那身魔功早晚会毁了你。”鹰求悔似笑非笑地哼出这么一句,几乎带着不祥的预示般。君怀瑾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迈步,打算进到屋里打坐调息。他希望尽快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啊,对了。”那个男人,却叫着他“君怀瑾。”他安静地停下脚步,偏过头等着他的下文。鹰求悔的声音悠哉哉的,“你昏迷了好几个月,再加上调养的时间,几乎半年了……你还记不记得在你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事”“……”君怀瑾愣住了。那张白睁开眼睛之后,就一直是面无表情的脸庞,第一次的动摇了。他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我没有印象。”“是吗?”鹰求悔低声地笑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讥讽的恶意。“好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看来你没有把影魄说的,牢牢的记在脑子里啊,君怀瑾。”低低的笑着,男人踏着愉快的悠哉步子走开了,将陷入困惑之中的君怀瑾仍在原地。他不得不承认,鹰求悔最后的一句问话,令他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起来。他错过了什么吗?隐隐焦躁起来的不安将他攫茯,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直茫然若有所失的,仿佛有一个重要的什么再不去挽留,就要失去了。他在月光下看着自己张开的十指,是不是有什么人和他紧紧交握……三千阁里,近来陷入一种微妙的低气压之中。苏雪凝闭门谢客,她彻底的行使了十二金钗所拥有的特权,她若不想接客,就连阁主都不许干涉。三千阁主淡淡的睨向她紧闭的房门,哼都不曾哼上一声,平静的让奉命来向她禀告这一决定的小左小右,回去转达她的应允。“十二金钗想做什么,纵使是阁主也不应该强势干涉。”这是第一代阁主在创立三千阁的时候就立下的命令,传到了第三代的艳阳手里,她也不打算随意打破。
第16章记忆缺失
与苏雪凝差不多时候进到三千阁里,同样从基层做起,一路拼到十二金钗的地位,深受苏雪凝宠爱的兰止翠捏着她从不离身的小锦袋,里头装满甜牙的软糖零嘴,她小心翼翼的把锦袋搁在阁主的桌上,仿佛当成了供奉,或者贿赂,甚至有一种割地赔偿似的忍痛牺牲意味。她小小声地询问阁主……“苏姐姐为什么闭门谢客呢”“发烧吧,我想。”埋首在账簿之中,算盘珠子打的啪啪响得三千阁主,头也不抬地答道。这回答换来兰止翠惊慌的反应。“病了吗请大夫看过了吗?苏姐姐要不要紧?”阁主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懒洋洋地抬头,望着她。“我想,请大夫看也没有用。”“这这么严重吗……”兰止翠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眼看就要变成水灾。阁主叹口气,低头继续算她的账,口里喃喃自语,语气无比厌烦。“没有哪个大夫能医这种恋爱病吧,与其问她什么时候会好,不如去把那个男人带回来给她还比较实际。”“……阁主”兰止翠软软的声音问得很委屈,她听不清阁主喃喃自语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完全有接受到阁主不耐烦的心情。阁主挥挥手,让她认命的返了回去。“止翠很担心你,凝儿。”低低的声音在门窗紧闭的厢房内响起,梅晴予坐在床沿,对着床榻上把整个人埋进被窝中,连一根头发都没露出来的苏雪凝说话。“我没有事的,晴予姐姐。”模糊的声音自被子里传来,还听得见哽咽的鼻音。梅晴予叹了一口气。“阁主跟她说你病了呢,雪凝。”梅晴予把手放在被子上,稍稍施加了压力。“哪,初恋的时候还没有办法返吗?”“……”被子里成为缩头乌龟的苏雪凝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哭成了泪人儿,而是因为梅晴予太过温柔的关系。越温柔,越危险。出自书香世家的梅晴予,自幼所受的教养即是不轻易显露出自己的情绪,因此旁人若想知道她温柔外表下的真实情绪,大多要有绷紧皮的心理准备;而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当鸵鸟的苏雪凝并不希望自己被闷死在里面,她开始努力回应梅晴予的问“晴予姐姐……”“嗯,怎么了”她温和地应声。苏雪凝吞了口口水,“姐姐喜欢巫公子吗?”“怎么忽然这样问”梅晴予含笑问道。苏雪凝发誓,在那一瞬间梅晴予身上散发出杀气!一定是!“因、因为雪凝……雪凝很是难过……”她呜咽了一下,“我把他赶走了。”“所以你现在问的,是如果我把刑天赶走了,我会不会难过吗?”“嗯……”她茫然了一下,“如果会难过,就代表姐姐喜欢他,是这个意思吗?”“我想你问问题的方法有些抓不住重点。”梅晴予冷静地回道。苏雪凝缩在被子里,不禁发起抖来,还哭的更凶了。感受到她的恐惧,梅晴予叹了口气。“你第一次喜欢上人呢,雪凝。”“嗯。”她点点头,然后再点点头,“真的是第一次呢……”哽咽里有一点叹息。“大概的状况,我已经听刑天说过了。”一件牵扯了数个月之久的事情,她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算是全充了说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雪凝听着她这么淡淡然的,却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她不知道巫公子在这件事里是不是动了手脚,但她真的是衷心的为巫公子坎坷的追求情路感到忧心啊?梅晴予的噪音轻软而淡然,苏雪凝必须全神贯注地捕捉她的声音,才不至于会漏听了。“那个引魂香确实是有用的,只是为了破解君公子命里该有的一次死劫,却让你受委屈了。”“啊”苏雪凝愣了愣。“刑天说了,因为要救君公子的缘故,他才把那块引魂香拿来给你佩戴的。影魄曾受那个少林武僧托付孩子,但魔道集结攻入少林寺的时候,影魄没来得及赶上,因此君公子才会遭魔道的人掳走,阴差阳错之下拜入黑风门中,勉强捡回一条命。但君公子命里有一次死劫,能过的话日后便能平安顺遂。为了这个劫难,刑天特意炼了引魂香,拜托你带在身边,好能让魂魄离体的君公子有地方可去,同时,他的肉身就在鹰家堡,拜托鹰少主照顾,以待他魂魄回归。”“……”被子底下,苏雪凝一点声音都没有。梅晴予慢吞吞的喝了一口热茶,润润喉,再接着说下去。“你与君公子确实有缘分。”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梅晴予微微掀开了被子,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对君公子来说,这是一生唯一的一次姻缘,错过的话,他一生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但他的生活一向不和旁人有太过亲密的往来,因此对他而言,或许不至于有大影响,但你是不同的,雪凝。”温柔的声音,轻轻地抚摸,苏雪凝无法停止的泪水渐渐收起。她倾听着梅晴予低声的说话。“你一生的姻缘确实系与他身上,错过了也一样再无他人可替补。但你一向活的无忧无虑,在阁中欢快来去,让这样单纯平静的你沾染了情爱,姐姐很难断言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然而看着你这样泪流不止,姐姐很伤心。”梅晴予的声音太轻,太温柔。苏雪凝突然掀开被子,眼睛哭的红肿,脸颊因为闷在被子里而通红,她睁着眼睛望着梅晴予,呆呆的。“姐姐的意思是……”她掐头去尾,只取了自己听得懂的一段记住,茫然一阵之后,结结巴巴的问:“我把他赶走也是正确的吗?”“事实上,他如果再不醒悟自己是谁,然后尽快回归其躯体的的话,我想鹰少主会不耐烦地把他扔进河里淹死。”梅晴予冷静答道。苏雪凝瞠目结舌,为了她一向以为至少在外在行为上温婉无比的梅晴予,竟然这么轻易的言论生死。她说话没有太多修饰,而这代表她说的是实话。“我、我哭了很久……”“我还为了他闭门谢客。”“我早也哭、晚也哭,一想到他就哭……”“看的出来。”梅晴予语气不轻不重,很委婉的认同。苏雪凝的身孑慢慢发起抖来。“我为他哭成了猪头!结果根本是白费!”她怒吼出声。梅晴予冷静地叙述她的观点,“就结果来看的话,确实是不必要的。”苏雪凝气晕了头,“他能在哪里”“我想是在鹰少主的别庄……”“叫和尚来!我要叫和尚念经超度、叫道士把他收走!”“我想,他应该已经清醒了,恐怕那些道士和尚都无法威胁到他。”“我要用引魂香来砸他的脑袋!”“这倒是可以的,雪凝妹子。”梅晴予慢吞吞的开口,温柔地肯定了她的怒吼,“因为他醒来的时候,应该已经不记得你了。他这段时间的记忆都在引魂香里,而引魂香在你手边。”苏雪凝的动作与怒火,在瞬间僵止。“……他把我忘掉了”她缓慢的回过头来,向梅晴予确认。“据鹰少主传回来的消息,我想是的。”梅晴予点点头,“他忘记你了。”苏雪凝仿佛被这个消息彻底的打击,而噎住了。她茫然的瞪着她那天晚上一边哭,一边强硬的绑在银质细链上的黑色石头……那块引魂香里,储存了他的记忆他、他居然不记得她了“君怀瑾……你竟敢忘记我……你竟敢忘记我!”她气得浑身发抖,连此刻满脸的泪痕狼狈不已都不顾了,“你说你喜欢我,却把我忘掉了!”她握紧了小小的拳头,狠狠的诅咒:“你如果敢碰其她的女人一根指头,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孤寡一人,老了以后就变成独居老人。”彻底激怒她的梅晴予含笑看她恢复活力的蹦蹦跳,满屋子转的准备杀夫武器。至于那个基本来说,可算是被冤枉的无辜受害者……反正习武之人,皮粗肉厚,被板砖随便打几下应该也还能活蹦乱跳才是,不然,怎么在这险恶武林之中行走呢。她心安理得地离开了苏雪凝的厢房,慢悠悠的走向阁主的屋子,去向她报告苏雪凝收拾家当,跷家去杀夫的预定行程。
第17章追杀
舒适的马车一驶出长安城,就被黑风门的贼人盯上了。他们一路跟着,眼见马车接近鹰行堡名下的别庄,那保持着一定距离紧跟着的一男一女便使了点迷烟,将马车内的苏雪凝和小左、小右一并放倒,待着车夫向大门守卫出示梅晴亍调出的三千阁主手令,马车放行,驶入别庄,一转入死角处,车夫就被一柄剑鞘打晕。然后随手塞进一旁假山造景中放生了。马车驶过青石板铺设的长道。将小左、小右丢着不管,那两名贼人挟起苏雪凝。使起轻身的功法,在各屋之间穿梭,探寻着他们所要找寻的目标物。一名相貌清秀婉约的黄衣少女,端着一只圆托盘,上面盛着一碗刚熬好的热腾腾药汁。一路从药房出来,弯弯绕绕的顺着一座人工开凿而成的小湖,再行经一弯溪流,到了一座青翠竹林里,她走进后院,在井边找到了只穿着一件单薄里衣,汲水淋浴的年轻人。他一身水湿。淡白色的里衣服贴着他肌肤,将他一身结实线条勾勒得鲜明无比。半透明的料子透出他的肤色,仿佛看见了什么,又什么都模模糊糊,分外的引人心痒难耐。那少女脸儿一红,低下头去。年轻人拿着汲上井水的木桶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倏然一振臂,将手中的木桶掷出。其音清厉如鞭,其势果决。冰凉的井水泼成一幕蕴含有气的水遁,硬是挡住了不知从何处窜出偷袭的女贼人,手中射出的飞针暗器。丁丁当当之声连绵不绝,悦耳至极,凶险至极。高飞而起的木桶在临近那一男一女贼人的瞬间。粉碎成木块,犹如漫天石子一般疾打而去,那女贼人闪避不及,虽然以手中暗器破掉了临在要害的几个残片,却还是躲不过那击在肩腰两处的木块,忍不住哀叫一声。威势雄厚,刀锋却葆透犀冷,破空之声凌厉而尖锐。挟着苏雪凝的男贼人闻声便不由自主的放手眼前凭空便是一道刀光闪过。“撒手!”低声一喝,其音轰然,逼人头晕目眩,耳鸣不止。那原在井边的君怀瑾不知何时轻身过来,内里却透着火烧般的热度来。隐隐竟有淡白雾气,在年轻人周身蒸腾。他力道用得极巧手中一把黑铁刀。意识昏迷的苏雪凝直直落下,被搂进了一个冰凉的怀抱里,衣料是冰的,肌肤是冰的,,角度放得精准,在半空中一个松手,回身正恰恰顶住男贼人挥扫而来的剑锋,而原本怀里的苏雪凝已落入底下等候的黄衣少女,鹰行堡里,连奴仆都是练家子。黄衣少女抱起苏雪凝,从容不惧的离开交战场。心里顾虑既去,君怀瑾便放手一战。那女贼人原意只想迷晕苏雪凝,不敢妄下杀手,也许是碍于三千阁名气之盛,也许是顾虑君怀瑾激怒之下其势森然,无论她想着什么,她下手的劲道都因为心中的犹豫而放轻了。苏雪凝中的的确是迷药,最严重的副作用顶多就是清醒之后,约有半刻钟的时间难以活动自如而已。黄衣少女巧妙的搭配手中有的几项药物,便调配着简易的解剂,搭着茶水一并灌入苏雪凝口中,不多时,她便睁开眼睛。她原本就是少年侈的俊俏容貌,那身段虽然是玲珑有致,却也不是非常明显的曲线。在她闭着眼睛的时候,黄衣少女孩心中惊疑,怎么名满天下的名妓苏雪凝竟是如此纤细的男子相貌,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起君怀瑾的性取向了,但是苏雪凝睁开的眼睛。那双眼睛,灵巧而秀美。她的睫羽那么的长,翩翩如扇,一合一扬之间犹若蝶羽振翅,她的目光澄澈,被她一望之下,觉得那双眼睛如此明亮婉致,而心中不由自主的欢喜,为了她而柔软。那是双仿佛会说话般的眼睛。纤细如少年般的相貌,也在这双眼睛的顾盼之下,蜕化成风娆女子般的绝色,确实是名妓风采。黄衣少女见她睁眼,心中不由得赞一声。她没见过苏雪凝样貌,也不敢肯定这就是那位传闻中被君怀瑾在暗中守护的名妓,但鹰少主交代过有名女子会来找君怀瑾,而这俊俏秀美的女子是这半个月以来,第一个出现的女子,因此她半是试探,半是肯定的轻轻唤她。“苏姑娘”初醒过来的女子,用茫然困惑的眼神愣愣回望黄衣少女。一唤之下没有反应,黄衣少女有些失望。她弄错了吗这样好看的女子不是名妓,那传闻中的名妓到底生的什么模样呢?被她半抱在怀里喂解剂的女子眨着眼睛,她珠光玉润的唇抿了抿,张开了。“请问你是哪位”“奴婢是服侍君公子的侍女,姑娘被贼人迷晕了,掳至此地,方才的君公子救下。但此间事了,奴婢便禀告主上……”“你说你是君公子的谁?”怀里的女子打断她的陈述,因为她切话切的太柔和,不至于让人产生不快感,于是黄衣少女也顺着她的问话回答。“侍女,奴婢的负责伺候君公子的起居。”“……君怀瑾”女子温温柔柔的问话,句读轻巧的落在最后一个尾音,飘逸得一如飞燕点在湖面里的荡漾水波般。不知道为什么,虽是极为好听的声音,但黄衣少女却有种惊栗的不自在感从心中油然而生。她小心的观察着应该还动弹不得的女子,谨慎答话。“是,奴婢伺候的的却实是君怀瑾君公子。”那女子闭上嘴。她的目光掠过直觉,感到大难临头,因而浑身僵硬的黄衣少女,然后望向屋外的战场上。
第18章休养
君怀瑾以一敌二,与他交战的是黑风门主早在收他为徒之前,便派到其他门派之中作为卧底的亲信弟子。这一男一女既是同修,练的又是合壁的双剑,单独来战的话,难以君怀瑾手中走过百招,然而两个人默契极佳,一旦双剑合璧,其威势紧密,即使是君怀瑾也难在一时半刻之内返敌。他在试探对方的剑招,对方也在揣测他的刀势。交战时间一拉长,要承受君怀瑾沉猛刀势的女贼人便有些吃不消了,再加上她之前被君怀瑾挥出的木片狠狠打中肩腰两处筋脉。原先的剧痛在长时间的攻击与防守之后,变成了令她难以承受的麻痹之感。她的动作迟缓下来,与搭档之间的流畅度也有了连接不上的无力感,两人的剑势出现许多破绽。而君怀瑾并没有放过这次失误,他以刀使剑招,灵巧而刁钻的送出刀锋,在女贼人来不及反应,男贼人来不及救的一个呼吸之间,犀利的划破了女贼人的咽喉。血先是细细的流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了血珠,女贼人还来不及感觉到痛楚,鲜血便大股大股从她喉间喷出,飞溅如泉,而在其伤口扩大之后,便是如同血幕一般狂涌。鲜血狂涌之中,女贼人长大了嘴仿佛想说什么,或者想要尖喊什么,却从口中喷出血来,将她的搭档淋成了血人。男贼人愣住了。他的表情彻底的空白,而渐渐浮现着一片狰狞的狠意。君怀瑾没有浪费他愣住的那个瞬间所露出的破绽,他一刀递出,毫不犹豫的挑断了男子人右手的筋脉,逼他撤剑。男贼人回神,身子急返,君怀瑾立刻逼上。那男贼人这时候做了一个不可思议、却又天经地义的动作。他一把擒过死去的女贼人尸身,左腕一使劲,便将她朝君怀瑾甩了过去。他用了狠命的力道,如同君怀瑾以井水为暗器一般,女贼人喷涌不休的鲜血化成了藏着真气的杀器,铺天盖地的将君怀瑾笼罩住。女贼人的剑落到了男贼人手中,他用左手紧紧握着。君怀瑾逼向前的势子顿止,及时挽了个刀花挡下血瀑,然后他一脚抬起至头顶处,在那女贼人尸身被当成短鞭般甩至眼前的瞬间,他的足跟迅若雷电般自劈而下,将那尸身踩入地底,入劲三分,血水淹成了一个小池。那是个惨烈的景象,江湖的争斗,不外如是。趁着君怀瑾一瞬受阻,那男贼人飞身而起,越过一片狼藉的交战的。如同啄食腐肉的秃鹰一般扑入两个女子所在的屋内,五指曲折成爪,他一掌挥开挺身保护苏雪凝的黄衣少女。少女柔软的身躯撞上墙面,清脆的骨折声尖利的响在苏雪凝耳中,令她不由得毛骨悚然。仿佛又回到幼时的噩梦之中。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自恃练过武功、自称好汉的男人,欺凌弱者,并引以为乐巨大的愤怒与锥心的恐惧令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那男贼冷,一掌挥开黄衣少女,返身要在抓向苏雪凝的时候,她朝他脸面砸过满壶的热茶,他闪图避开,迎面在来的是一整托盘的热烫药碗。苏雪凝使劲全力把桌椅踹向他,在男贼人手忙脚乱的瞬间,她拼命地往屋外冲去。一抬头,她见到活生生的君怀瑾扑至眼前。不过须臾,便与他错身而过……苏雪凝蓦然回首。只是个秋波的闪逝,她裙摆摇曳如花。那银质细链上紧紧绑着的引魂香扬起迷醉人魂的罂粟毒香。黑色的是玉石瞬间扬起。自屋内杀出的男赇人扬起剑,他拼着受君怀瑾一刀斩去被挑断筋脉的右臂的剧痛,将手中的剑刺向苏雪凝。“我让你尝到痛失爱侣的滋味!”那人全然不自救。誓要将苏雪凝送往地府!那人的剑光就在她眼前,他的剑尖刺在扬起的黑色玉住石之上,恰恰,她离了一掌距离,一片小雪凝瞪大眼睛,尖叫了。“不要!那是君怀瑾的……”她竟然扑了上去,要去救回那一块黑色玉石。腰间忽然一紧,她被狠狠的紧拥住,飞升往后返去。刀光也只在一个眨眼而已。那男贼人的首级飞开了去,失去头颅的身躯摇摇晃晃,颓然倒下。血水流了一地,腥臭而惨烈。苏雪凝被紧紧地拥着,她的眼睛被捂起来,不让她看见那一地的惨样。“没事了!没事了!”低沉的,带着生者的热烈呼吸,仿佛极熟悉又仿佛极陌生的安抚呢喃,在她耳边那样恐慌又紧张的响起。啊,这是君怀瑾的声音。真的是,很性感啊。苏雪凝茫然的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然后倦极的晕了过去。在他痛惜的怀抱里。鹰求悔接到了消息时,搏杀已经结束。他悠悠哉哉地来到安置君怀瑾的院落。听着别庄总管向他禀报事情经过,而那坚定的保护苏!苏雪凝的黄衣侍女,被妥善的照料着。她被甩向墙壁的时候,因为力道过大而断了几根肋骨。所幸抢救得快,大夫为她保住一命,并替她续上骨头。至于被人在假山造景之中的车夫,以及马车之中睡得不省人事的小左小右,在鹰求悔的指示之下移到另一间院落去,命专人照料。黄衣侍女被打伤了需要休养,那么君怀瑾的起居服侍。总要有个人接手……才是吧?但是鹰求悔说对于这件事情,特别地做出了指示。“不许擅入。所有人远离屋子,汤药和膳食放在前院就好,不必进到里面。”但这么一来,屋子里只剩下君怀瑾,以及那从京城长途跋涉而来的苏雪凝。这样的话,他们的起居服侍……鹰求悔冷冷的睇来一眼,语气不轻不重的给予指示。“在那苏姑娘出来唤人之前,不许妄入打扰。”咦,一定要苏姑娘才可以吗?如如果是君公子……他不会想出来。鹰求悔懒得多做解释,挥了下手,“留个人在前院守着,其余人都撤了吧。”因此那间院落净空了。
第19章记忆苏醒
仔细的回想起来,第一次的芳心初动,是在哪一个瞬间呢?在那个与侍女一同出游的夜里,自己愣愣仰望的黑衣年轻人。他凝定的脸庞是不是勾起自己一刹那之间的羞涩心动十指交握的每一个瞬间,也许都悄悄藏了一次倾心。她却浑然未觉,还以为这只是一种新奇的亲密感受。苏雪凝细细的审视自己,想要清晰的明白,让自己落得如今竟会不顾一切的伸出手,去挽回那块黑色玉石的疯狂举动。那藏着君怀瑾的数个月记忆,与自己日日夜夜的点滴,里面还有呢君怀瑾的告白,还有他像自己说的那一声“再见,再也不见了。”……如甚至忘记三千阁、忘记自己,而毫不犹豫的扑过去。让自己动心的那个黑衣年轻人,真的是君怀瑾。那个练了魔功,□□女子,身世坎坷的君怀瑾。他是个武林人,信奉以杀止杀、以暴治暴的武林人。若他堕落了,还有成为自恃武功、狂妄残暴的混蛋的莫大能力。因为先前的失踪风波,几个与他交好的世家子弟全部出动寻找他。因而引发了全武林的人都仿佛被激起了寻人的热潮,尤其在黑风门余孽放出话来。言明君怀瑾手中握有黑凡们的宝藏之后,若是成功地找到君怀瑾的话,就代表人财两得。这烧昏头般的寻人行动牵扯着庞大金银财宝,当然就引来了贪婪的投机分子。三千阁也因此受到威胁。而她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倔强无比地将她赶走了。因为他是君怀瑾。因为她要保护三千阁,因为他的存在就代表了危险与祸端。因为她任性地赶走他的时候,忘记了自己喜欢他的这件事情。而他却非常狡猾的,在她不自知泪流满面的时候,向她告白了。同时也向她道别了。“再见……不再见吗?”然而,现在……她却在任性地将他赶走之后,又哭哭啼啼的来到他面前,要向他耍赖,以讨回他的爱。以及,有偿还他,她欠她的一个道歉。苏江微一直感到一种仿佛忘却了什么,而心神不定的恍惚……自他在别庄浸满药材的大木桶中睁开眼睛之后。他的指尖一直在摸索着一个与人交握的记忆。在他活至如今的岁月里,他几乎不曾与人碰触,几乎不曾感受他人体温,但他茫然的瞪着自己无意识中张开的五根手指。那曲成了一种能够与一个人十指交握的姿势,而且熟悉无比。是谁曾经大方自在地握住他的手……又在他想紧紧握着的时候,清晰并且果决的放开他。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那样的小,柔软,芬芳,却有着劳动生活过的老茧,那是长久岁月也无法抹去的痕迹。是个吃过苦的姑娘。自他睁开眼睛,他就一直在想,一直在找。但是找到的话,要见他吗?君怀瑾困惑的询问自己,然后他握紧了自己的手。他想见她。却又不敢见她。为此,他感到心痛。非常、非常的,他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瞪视自己。为了从来不曾拥有太多情感流露的自己,竟然还会感到痛楚。她为了这份痛楚狂喜,又为了这份痛楚感到极度伤心。然后,他的怀抱里,收进了一个芳香淡淡,有着滑腻肌肤的女子。那一瞬间,他意识里掠过的,竟然是这女子被翻红浪的绮丽画面,简直是荒唐的,却又仿佛天经地义的。他放下她,拼杀出去。为了她。与那俊俏如少年,却又有着妩媚风韵的女子错身而过的时候,他心头忽然一跳。那是仿佛要将意识连根拔起一般的,几乎要掏空他的剧烈震动。他心下骇然,然而那女子身影已然错过,他的刀锋直指入侵他活动领地的贼人,没有多余心力再去关注她。然而那女子却回过头,他甚至听得见她秋波如水滴滴沥沥在他身上流连,而她嫩如春花的裙摆仿佛绽放了一般的摇电,有一种连绵的清脆乐音,在她周身缠绵不去。每一个清音,都在呼唤他回首。回首拥抱那个女子。他很困惑。她仿佛是不识得她的,原该是初见,他却在一个擦身而过的凝眸之中,望见她曾经的泪流满面。他的心头瞬间抽痛。却有一道怒吼充满悲痛,憎恨得向他诅咒,我让你尝到失去爱侣的滋味!他听见了,却听不懂。但他刀势迅疾,一掠便砍过了对方头颅,横空甩出。目光之中,却看不见应该要见到的血瀑,他被黑色的龙卷风包围,罂粟的毒香令他晕然。听见女子尖叫的朝那人扑像过去,他睁开眼,望见她。终于望见她。失去的记忆,那数个月的朝夕相处,那些荒唐的对话那些心痛的,心悦的点点滴滴……他还记得他向她说了“再见。”黑色的罂粟毒香仿佛只是来归还他遗失的岁月,一瞬之后便消散了。仅仅成为存纳记忆的载体的黑色玉石,就算碎了也无所谓。他只是怔怔的,怔怔的望她。小小声地呼唤,她并没有听见。而他伸出手去,将她带离那一地血中。他知道她过往的痛苦、恐惧、厌恶,以及憎恨。他之所以从三千阁离去,也是为了不要她哭泣。即使他还是令她哭了,紧紧的、把失而复得的,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他第一次眷恋、第一次喜欢、第一次执着的恋人,搂在怀里,不肯放手。短时间内情绪起伏太过剧烈的女子,在他胸怀里疲倦至极而昏迷。他笑起来,却落了泪。无比怜爱的。她一直模模糊糊的听见水声。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她感到困惑,因此疲倦地睁开了眼睛。
第20章互诉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