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天辽地阔,难得的清闲安逸。没有雨夜飞星,没有江湖棋局,只有冷山千层雪,天也冥冥,地也冥冥。
只是一双眼睛里,神情渐由安然转为寥落。
他忽然想起当初——黄河古道上,有人引着他的手,莽撞又诚挚地说,天风海雨,轻舟万里。
那是几可想见的风月——红尘烂漫,江湖饮马,同天地一醉,看万古风云。
可惜,沈南风重重叹了口气,心中波动渐起。
他如何跨得出脚下连绵血火,如何放下背后啾啾冤魂?何以笑对苍生,何以冷看疮痍?
薄雪中泛出一个浅而清的笑,他走出真武后,牵连无辜,满手血腥,那黄河古道边,早就变成坟场。
白色的马扬起前蹄,长长咴叫一声。雪上蹄印转眼被淹没,雪雾疯狂笼罩了荒原。
“救命……救命!”被恐惧撕扯的声音破碎在雪里,跨越长长的原野,穿破耳膜。
沈南风猛地起身,衣上残雪扑簌直落。
一只雪白的碧睛老虎,鲜红的舌头自利齿间伸出,涎液滴滴坠落在地,把雪地砸出数个细小的坑。
白虎前的孩子,约不过十一二的模样,早被吓软了腿,手脚并用在雪地上边爬边跑,手指在冰雪上刨过,划过几道深而长的印痕。后腿上的血迹森森渗出,被雪地映衬得颇为骇人。
足有两尺多高的白虎矮了矮身子,慢慢伸出前肢去,踩出几颗硕大的梅花印,尖锐的牙齿上尚有红色血迹,不知是啃咬了什么后留下的肉渣。
“吼……”发出一声沉闷的嚎叫,猛地朝前跃去。
那孩子发了疯般仰起头,挣扎着往前滚,连哭带喊,声音里说不出的恐惧和害怕。
一道黑影自风雪里倏然窜起,又轻飘落下,在雪地上一沾而起,提起那孩子就遥遥飞走。
凌厉浩瀚的掌劲击上白虎前额,逼得那庞然大物连退几步,腾起一片雪渣。
那白虎转瞬跃起,只咬得半片寒风,绿幽幽的眼睛盯着空中飞远了的人,露出血淋淋的舌头。
沈南风跑得颇远,把那孩子丢在地上,静静看了几眼。
那孩子想来还没从大难临头的恐惧里反应过来,半刻才抖索起身体,哭天抢地般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