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之看着道长的一双眼睛,那么清远又干净,但是与他永远隔着千山万水似的,和整个世界都隔着千山万水似的,于是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也想不到是我,”他说,“整个唐门都知道,我这个人贪酒好色,惫懒不堪用,最会误事。”说罢扬起脸来笑了笑,“你说,怎么会是我?”
沈南风皱起了眉,仔细想了想,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不后悔?”
“后悔?”唐笑之唰一下摇开扇子,大声嚷道:我快把肠子悔青了,如果叫师姐和掌门知道我救了一个青龙会的道士,只怕当即要被逐出家门。
“不,”沈南风把眉毛皱成了一个紧凑的川字,“你信我是个好人,不后悔吗?”
唐笑之道:“我自然是后悔的——”话音未落,手中的折扇已然飞出,直冲窗边的人脑门飞去,带起的风把纱帘撕裂成几片,飞入了窗外的茫茫黑夜,像九天飞扬的鹤羽,零落在人间。
香雾里有紫色的锋芒转瞬而过,可更快地落下了一道温柔的、墨一样的剑光。
万物无以生,将恐灭;柔弱胜刚强,是谓微明。
剑光如电,遥遥甩了出去。
唐笑之连退三步,耳边发丝落在圆桌上。带着水墨诗意的剑气破开小楼窗阁,在寂静的夜里凌厉又惊人。沈南风双剑一展,从破碎的窗户里一跃而出,直往桥上掠去。
唐笑之若有所思,追着那铺展的道袍在空中翩翩然一闪,落在双月湾的桥上。
他们一个站在桥头,一个站在桥尾。
沈南风平静地看着唐笑之,脸上从容得像风雨过后的翠海,波涛不起。
唐笑之耸了耸肩,折扇微轻摇,说,这儿很好。
烟波浩渺一望无垠黑如墨玉的湖面上泛着月色星光,双月湾上小楼里的无数绚烂灯光,都投在这片瀚瀚湖面上。
于是这片湖面上,如明珠泛波,满目星海。
沈南风的双剑握得更紧,薄如刀削的唇微微抿起。
他们一个衣襟猎猎,一个华服翩翩;一个双剑流震清华,一个折扇倒卷星河。
不远处的酒楼里,咿咿呀呀的吹拉弹奏声,从高台泻下,飘舞在广阔河面上。
唐笑之轻叹,又像是自言自语:“几次相请,道长也不愿意喝在下的茶水,本意只是拖住你,如今倒不好办了。”他折起扇子,遥指双月湾,“道长,可知道双月湾这个名字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