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的不是金木崎,而是三辆相接排列的车。
金木崎朝中间那辆走去。车窗旋下,身着黑色绒布西装的老人从后座微微倾过身子,熨贴的白发下,朝他一笑,“上车吧。”他的腰板挺得笔直,一身风骨,让人过目难忘。
陆离却觉得,老人那张典型的意大利面孔,跟金木崎的眉眼有几分相像。两人是什么关系?
金木崎俯身,朝老人说了句意大利文,话音未落,老人身旁坐着的人已探出头来,语气挑衅地说着什么。那男人长得如模特般好看,几乎是老人的年轻版本,只是气质更具攻击性。
老人按住那男子的手。
陆离低声问尹迟:“他们在说什么?
”顿了顿,又道,“他们是金木崎的……”
“外公和舅舅——vasari家族的。”尹迟微微一笑,“金木崎说想自己先回酒店,他舅舅便说了句有意思的话。”
“有意思的话?”
“他说——我听说中国人跟意大利人一样,很重视家庭,但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礼节吗?”
这时站在车旁的金木崎回首,对身后的尹迟道,“你们先走。”
尹迟点点头。
金木崎上了车,三辆小车如同小型车队,蜿蜒着往前出发。
尹迟看着几辆车扬长而去,吁了口气。在回酒店的路上,他把两手摊开,靠着车座两旁:“希望这件事赶快弄妥吧。我知道金木崎是一刻也不愿呆在这地方的。”
陆离心下不解,犹豫了下,又问:“金木崎……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外公到底……”
“那个啊……”尹迟的脑袋靠着椅背,眼睛只不断瞥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他母亲是意大利黑手党的千金啊。”
陆离这才明白,为什么金木崎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得大财团的支持,向西京门复仇。尽管从刚才看来,他们的复仇联盟并不稳固。陆离相信,毕竟目的不同吧——金木崎是为了复仇,他外公那边,应该是想借他远征亚洲。
正想着,尹迟忽然闲闲地道:“对了,你别想在这里耍花招,试图跟穆懿联系什么的。你戴着的项链里,放着窃听器。像我们现在的对话内容,就能够直接金木崎那边——不过他现在没法听罢了。”笑笑,他又道,“当然,这条项链的扣子你是脱不了的——要是硬要摘下,千里之外,你母亲房间的炸弹就会被引爆。”
施施然地说着这些,仿佛只是柴米油盐一样的话题。说完,他又拖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外面飞速后退的都市街道。
陆离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脖子上的项链。冰凉冰凉,彻人心扉。
、跟踪
陆离这才发现,自己在这里几乎是被软禁了。住的虽是套房,在她的房间外,分别是金木崎和尹迟的房间。但连续几天来,她见不到金木崎,也见不到尹迟。她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发现,自己并非当真自由。
表面上看来,她的行动颇为自由,除了每天定时送来的早餐——她知道那里面有什么药。送早餐来的人端坐在她身前,也不解释,只冷冷地看着她吃完最后一口,然后收拾东西离去。
除此以外,她是可以任意行动的。
但她不是没有留意到,每次出入,她身前身后都有监视的目光。她不得接近任何传统或现代的通迅工具,更无从联系到穆懿或是文希。
开始那几天,她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该做什么才好——她并非观光客,既心有所挂,无心四处去,也没钱到处去——金木崎给她的欧元,她没有碰过,更是因为厌烦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状态,她只在酒店附近范围走动,用身上仅有的钱吃最便宜的比萨,买了本英意字典。
因为以前曾经闲着学了点西班牙语,于是意大利语很快就上手了。看完当地仅有的一份英文报纸后,便开始翻着字典琢磨本地报纸。
占据头版头条的,都是黑手党教父被捕的消息。这使得意大利国内黑手党的局面大洗牌,报章更长篇累牍,八卦着哪个家族能够脱颖而出,缔造新王朝。
这些家族的名单上,没有vasari的名字。
她翻过国内版,目光落在经济版上,一眼瞥见mk集团被美国财团收购的后续消息。她想起殷樱,想起那个洋娃娃般漂亮的女孩子,心下一沉,目光不禁追看下去,却在管理层名字中见到了vasari。
她翻回前页,重新再看意大利黑手党的相关报道,才留意到本没注意到的地方——报道上说,国外的意裔黑手党家族,也纷纷趁此机会,回国开拓地盘,或寻找各种机会。
陆离忽然觉得室内空气有点躁热。她抬头看向外面,日光正好,她再也坐不住了。
在确定自己能够指手画脚地交流之后,她从桌面上金木崎留给她的一大叠欧元中,抽出几张,用纸笔记下数目,便揣着本英意字典,一张地图,一本在机场书店买的lonelypl旅游指南,往外面走。
沿着人流稀少的地方走,找到一家卖英文书的小书店时,已是夜色初临了。店里充满皮革和旧纸张的气味,昏暗的光线,像是脱离了米兰的一隅,更像从古旧羊皮卷上幻化出来的欧陆幻境。
从她走入书店的时候起,她便留意到有人跟随而入。是金木崎的人。她坦然,只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找了几本介绍黑手党的书,开始看起来。
其中一本书是《纽约时报》记者写的,他经过多年调查,对美国境内的意裔财团有较多了解。在第一章的总体情况介绍后,第二章就直接介绍命名为“揭秘vasari家族”。她一口气看下来半章,觉得眼睛有点累,抬起头来,透过窗户看到对面是家意大利餐馆。
这街道人流并不多,开的也都是小书店、偏门音乐cd店等。小餐馆旁的几家店铺都关了门,只有相隔一段距离,才有另一家黑漆漆的店,店主人昏昏欲睡,发呆似的看着店内的帷帘、家具和油画。门可罗雀。
在这长街上,只有对门的意大利餐馆投出灯光。然而那餐馆的门面却开得极为窄小,像是不愿做生意似的。而此时,门外站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子,一左一右,冷风中站得笔挺。
陆离一下好奇,目光从书上移开,但看了好一会儿,仍不见里面有人出来。
无论如何,也跟自己无关吧。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继续读手中的书,但见那餐馆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