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RememberWhoYouAre,你比你自己所知道的更有权利获得自由,我知道你想获得这份身为你自己的自由,所以,想起你自己,发现你自己,成为你自己吧。
——出自漫威系列漫画
第42章42.记忆碎片(5)
史蒂夫惊讶地打量着四周,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河流过,水声潺潺,四周三三两两地散落着脏兮兮的美国大兵,他们有些在清晨的雾霭中打着盹,有些则兴奋地相互交谈,一个史蒂夫·罗杰斯正站在最高处俯视着这一切,阳光从背后照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了一层金,巴基则坐在他脚边的一片岩石上,在将手里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棉质衬衫撕成布条,熟练地为几个伤员包扎。
“中士,你的手法可真不赖,比某些粗手粗脚的军医强上太多了。”其中一人打趣说,他伤在左臂,一道长长的口子从他的手肘一直延续到手腕,看上去一片血肉模糊。
“我猜那是因为熟能生巧,”巴基也打趣回答,“我有个爱打架的小个子朋友,他无私地为我提供了不少练习机会,你应该敬他一杯。”他这样说着,极其自然地转头望向史蒂夫,嘴角含笑,整个人好像在发光,但那个史蒂夫却只是全神贯注地和凑过来的一个大兵说着话,连一个回应也吝惜给与挚友。
笑意从巴基的脸上迅速消失了,就像刚刚露头的阳光再次怯懦地隐匿回云层。他不再说话,只是垂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一种莫名的哀伤悄悄在他身边弥漫开来。
笨蛋,史蒂夫咒骂着自己,如果他可以的话一准会自己给自己来一拳,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看他,不和他说话,不摸着他的脸颊告诉他,你是多么多么高兴他没事?又是多么多么想念他?
你应该看向他,那是你们的默契,你们总能感觉到彼此投来的目光,即使在和那些漂亮姑娘调情,只要你痴痴地望向他,他就一定会立刻转头给你一个大大的安抚的笑容,或是直接走过来问你是不是无聊到想回家。可你却毁掉了这种默契,因为那可笑的自以为是和飘飘然。
是的,飘飘然,他想他那时真的有点兴奋过了头。他从德军的手里救了上百人,这意味着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舞台上揍希特勒的冒牌货,只能骗骗小孩子的假英雄,而这些大兵也不再蔑视他,用看待马戏团猴子的态度看待他,相反,现在他们尊重他、爱戴他,望着他的目光充满崇敬和希望,每当他路过,他们都会脱下军帽朝他点头致敬,巴望着他能停下脚步跟他们说上哪怕一句话,好像那是什么天大的荣耀。
妈妈曾对他说,人们将会在你的一生中观察你,并告诉你什么不能做,但你绝不应因此放弃自己所坚持之事。他深以为然并身体力行,但她没能告诉过他的是,当人们为你所行之事欢呼喝彩时要如何自处,因为那甚至比强大的反对声浪更易令人妥协和迷失。
是巴基那句“我要跟随那个打架不知道逃跑的布鲁克林小子”让他重新找回了自己——他永远都是那个倔强的布鲁克林小子,会为某些看似可笑的原因跟人在电影院里掐架,不是因为那符合或者不符合人们的期望,仅仅是因为这是他认为对的事。
树林慢慢隐去,草木的清香被男人的汗味、女人的香氛味以及醉鬼们的呕吐物的味道所取代,而巴基也从那个手拿绑带的脏兮兮的大兵,变回眼前这个端着酒的醉醺醺的中士。
他们又回到了伦敦的小酒馆。
“喂,老兄,你在听我说话吗?”巴基一巴掌拍在史蒂夫肩膀上,结结实实地吓了他一跳:
“怎么?我们说到哪儿了?”
“皱褶,”巴基不满地嚷嚷着,“我们在说他眉头间的皱褶。”
“你是说眉间纹?”史蒂夫勉强收回心神,试图跟上巴基的思路但未果,“我想我不太明白。”
巴基叹了口气。
“史蒂夫喜欢皱眉,”他解释说,“他是个倔强的家伙,当然会喜欢这么干,因此眉间纹也很深,有时我甚至不得不用手指帮他把碰到一起的眉毛撑开。但现在,那里一片光滑,血清彻底改变了他,让他超越了人类,而我呢?我只是个普通人,总有一天我将无法再跟上他的步伐,无法再和他并肩而立,届时他将对我失望,而更糟糕的是,他会用看待弱者的目光看待我,这是我怎么也无法接受的。”
史蒂夫沉默着,他完全明白巴基的想法,因为他也产生过推开巴基的混蛋念头,在被打倒在垃圾堆里时,在病得快要死掉时,在被姑娘们当面嘲笑并拒绝时,在他的生活糟糕得像一坨屎一样又臭又脏时。
因为巴基太好了,好到令他自卑,好到令他觉得自己不配接近。
想到这里,史蒂夫突然笑了——他和巴基,他们真是一对傻瓜。
“那么,当他还是那个孱弱的布鲁克林男孩时,你是怎么看待他的?”他回想着他们之间的往事,“当他病入膏肓时,你对他失望了吗?当他投身于一场不可能胜利的小巷混战时,你把他当成弱者了吗?”
他不等巴基回答,就自顾自给出了答案:“没有,当然没有,从前的史蒂夫比你现在糟糕一百倍,你却一直平等地看待他,你保护他却从不轻视他,你爱他却不想操控他。你明明才对他说要永远跟随那个打架不知道逃跑的布鲁克林小子,怎么一转眼就变卦了呢?”
“我没有变卦,”巴基大声说,立即发觉这种音量即便是在乱糟糟的酒馆里也闲太大了。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低声继续说道:“对史蒂夫我永远都不会变卦,我只是有些沮丧,不过你说得多,长久以来,史蒂夫一直都在承受这个,而我只不过稍稍受了一点忽略就自怨自艾起来,我想我不如他那么坚强。”
“这不是事实,”史蒂夫微笑着,“事实是,你总能发现他的自怨自艾,无论他怎么任性地推开你,你总是倔强地站在原地,甚至愿意跨前一步拥抱他,可他却是个傻瓜,连你伤心都看不出来的傻瓜。”
巴基突然沉默了。
“我想我是喝醉了才会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而你必须知道,醉鬼的话向来算不得数,”他再开口时,换上了一种严肃认真的口吻,“你不是记者吧?我可不希望有什么人胡乱发表关于史蒂夫的言论。”
“我当然不是,你大可以放心。”史蒂夫回答,这就是巴基,即使在酒醉中,即使在记忆里,他仍旧执着地警惕着,想要保护自己,“我过来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你看上去需要跟人说说心里话。”
巴基懒洋洋地半伏在吧台上,支着胳膊打量着史蒂夫。
“你真是个怪人,就像史蒂夫,”他喃喃说,“或许你像刚刚坐过来的那些姑娘们一样,想趁夜色和我发展一段浪漫关系。”
史蒂夫忍着笑,突然很想伸手摸摸巴基的脑袋,他很想念巴基短发时的触感,尤其是脑后被推平的那一小片区域,摸上去刺刺的很好玩。
可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抱着被咬手的风险旧梦重温时,整个酒馆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始震动,史蒂夫的第一反应就是跳起来护住巴基躲到吧台下面,他不记得那个晚上这里遭遇过德军轰炸。
很快,史蒂夫明白过来,这不是真实发生过的敌军轰炸,而是记忆世界的崩塌——魔药的药力正在消退,巴基就要从记忆当中苏醒过来了。
小酒馆像从高空坠落的玻璃一样摔得粉碎,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一片混沌当中,无数的人和物飞速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看见了巴基的母亲,她有着和巴基一模一样的绿眼睛,微笑着叫着巴基的名字,声音温柔如初生的阳光;他看见了行进中的咆哮突击队,他们肩并肩,一个搂着另一个,愉快的尽头好像不是上前线而是去参加派对;他看见了佐拉,那个可恶的九头蛇科学家狞笑着,不怀好意地说着“你将成为九头蛇的新武器”;他还看见了卡波夫,那个曾与他们联手捣毁红骷髅设在苏联战区秘密基地的苏联少将,那个开启了“冬兵计划”、缔造了巴基悲惨命运的魔鬼,他正穿着迷彩服,戴着一顶红色的软军帽端坐在椅子上。
“报告任务,士兵。”他背着手对巴基说,史蒂夫死死盯着那条左臂,任由它的金属光泽刺伤自己的眼睛,冬兵则盯着卡波夫,目光凶恶破碎,好像一只受伤的猛兽。
“你没告诉过我他有一个女儿。”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完全不顾对方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