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回:苦心孤诣
行数百步,有一屋,木质方正,外裹棉帐,色白丝线,密不透风。
屋子背石而建,若不留心,不易发现,屋门设机巧,几番摆弄方才打开。屋内不大,**净整洁,四周壁上打横板,摆放各种瓶瓶罐罐,中间有一备好木桶,可曲膝而坐其内,约容下一成人有余,角落分类摆放各色草药,捣药、制药些许机巧容器,一一陈列,多而不乱。
“一切皆已备好,只等热水。”薛语昕转身看向二人,一脸严肃,实则也有些紧张,“热水很快就来,还有些事情要交代,莫大哥可以离开。”
“……好。”莫无已将冷青翼放下,转身走时虽有不舍,但也洒脱。
话不多说,多说无益。
门关上,机巧轻轻作响,冷青翼贪恋一抹黑影,直至不见。
“热水何来?”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多有黏糊惧怕,倒也不似冷青翼性子,故而转视四周,打量屋中一切,处处精巧,大约许多妙不可言。
“我曾害过你,你为何还是信我?”薛语昕略显尴尬,心中疑惑终是问出。
“因我贪生怕死。”冷青翼却笑得自然,按着腹间的身子微微佝偻,缓缓踱步桶边,看着桶底垫着的药草。“最坏不过死,不信你,也是死,为何不信?”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你曾问我究竟想要什么。”薛语昕默默垂首,自嘲而笑,“姐姐死后,一直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一开始觉得这治心疾的法子已快成了,不愿放弃,后来想着我是薛家唯一后人,不能让机巧手艺失传……不过没有姐姐一旁指导,其实我并无天赋异禀,大约继承了,也是个半吊子,而且……”
话未说完,屋子里忽来了动静,滚滚而动之音,不绝于耳。薛语昕赶紧将木桶推至一侧墙边,轻轻拨弄,墙上现出一个外凸的口子,过不太久,竟是有热水涓涓落下,落入凸口下方的桶中。
“此为地下热泉,姐姐生前研究数载,埋了机巧入地下,接了管子,极为复杂,却被我捡了便宜,微做改良,便成了。”看着桶里的水渐渐多起来,薛语昕露出些许自豪,那一瞬的光彩,终是该有的年华模样,“水温刚好,你把外衣除去,只留里衣里裤。”
“好。”冷青翼一切照做,看着薛语昕面露明朗,心中也觉舒畅。
桶里的水浸着药草,渐渐变成褐红色,屋子里充斥起苦涩味道,并不好闻。
“早间已和你说了心法,你说与红姨教你心法相同,如此甚好。”薛语昕轻轻搅着桶中的水,让药物充分融合,“心疾多为心口血脉残缺,或漏或堵,引得脏器失律,此法助血脉调和,虽无法根治心疾,但可补漏除堵,使得血脉依常理而流,于心疾大有补益。”
“自根源而至,确实有理。”冷青翼闻着那苦涩味道,胃中稍有不适,不过也知,苦难方才开始,根本不足道矣。
“药效激烈似火,你要有些吃苦准备,我会下针于气海穴,药效积聚于丹田,需用大半日,后用心法与银针,引药效一路向上至心脉,脉通则血和。其间不能放弃,亦不可分心,否则前功尽弃,药效岔开不该去之处,则生不如死。”凸口水流渐缓,水中药物融合,褐红发黑,看着几分惊悚。“你身上有伤,伤处遇水遇药,不必太过担心,比之内里药效之痛,大约感觉不到。”
“此番话当真不是安慰。”冷青翼笑了笑,看着薛语昕替自己解了小腹伤处纱布,细微刺痛,银针便入得气海穴中。
“实话而已。”薛语昕下了针,扶了冷青翼至桶边将要入水,“里衣里裤会贴粘在身上,阻了药效外散是好事,不过绑缚之感也会难受,这些你都要明白,才不会惊慌。另外,若有其他不适,你定要告知于我,以防不测。”
“好。”冷青翼缓缓进入药水中,弯膝而坐,药水漫于胸口,墨发盘起,些许散落肩头,双臂展开扶着两侧桶边,有机巧弹起,扣住手腕,以防之后挣扎,灼热之感已然而来,轻轻笑着,问了句:“药效引导之前,可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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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者听力卓绝,莫无依门而立,屋内话语,听得仔仔细细。
仰首而望,并非朗日晴空万里云然,而是那人淡淡笑容,几分憔悴。
这一路,吃了许多苦。
曾经锦衣玉食,软床丝衾,砖墙瓦下,冷暖适宜,怎遭风吹雨淋、饥寒交迫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