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永远是最难预料的变数,十三郎可以玩弄人心,却也没能逃过将自己算计进去的下场。
但奇怪的是,他甘之如饴。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情一旦生出,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生长。他们虽然已经亲如兄弟,但却依旧不够。
十三郎在看向钟明镜的目光中,压抑着太多不敢叫钟明镜察觉的感情。他知道自己天生喜欢的便不是女人,但他却未料到自己会对一个男人动心。
不过十三郎并不在意,他喜欢人生路上的种种意外,无疑,钟明镜是最令他欢喜的一个。
如果不是恶鬼谷黄泉堡的意外,十三郎根本不会等这么多年,钟明镜是他的猎物,他势必要将这个人收入囊中。
然而这世上哪来的如果?黄泉堡奇峰迭起,十三郎为了救钟明镜活命,将生路留给了他,并且斩断了钟明镜那份刚刚萌生的感情——他甚至来不及为两情相悦而欢欣,便要永远和意中人阴阳相隔了。
后悔吗?不后悔。十三郎也是头一次知道,当那个人真正被他放在心里,死亡也可以变得不再令人恐惧。
然而青铜脸救了他,让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十三郎没有料到的是,钟明镜无法从他的“死”中走出来,他画地为牢,将自己生生锁在梦里过了七年。
刚意识到这一点时,十三郎除了怜惜,还感到无比的愧疚。在他还没能坦露心迹,做哪怕一件讨钟明镜欢心的事情时,钟明镜就已经为他背负着痛苦和绝望捱了整整七年。
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也在心底暗暗滋生,十三郎知道自己对钟明镜的感情,但他从不知道钟明镜竟对他情深至斯。
于是十三郎几乎是本能地回报以同样热烈的感情,他希望能弥补钟明镜,那些痛苦的日子已经过去,快乐的日子总会到来。
然而,十三郎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幽静的地洞中,顶上倒悬的石钟乳不断滴下水珠,砸到潭中,发出幽远的声响。
但十三郎听不到,他耳旁一直在嗡嗡作响,好像眼前的一幕给了他太过沉重的打击,以至于直接反应在了身体上。
山洞的光线极其昏暗,于是在大片的黑色中,猩红色显得格外刺目和狰狞。
还有萦绕在鼻端的血腥气,浓重而又令人作呕。
十三郎浑身都是冰冷的,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那混合着鲜血浸、湿了衣服的刺骨潭水。
他两腿哆嗦得站不起来,于是只能用手撑着地,慢慢地一步一步爬过去。锋利的石子割开了他的手掌,但十三郎感觉不到痛,他甚至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那个不久前还能对他微笑的人,就这样浑身浴血地倒在潭边,乌黑的发落在苍白的脸颊旁,格外的刺目。
这一幕让十三郎记了一辈子,多少年后午夜梦回,仍旧会惊恐到窒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弹指一刹,却又漫长得好像一世。十三郎终于爬到钟明镜身边,他颤抖着抬起冰冷僵硬的手,却几次都不敢去探钟明镜的鼻息。
比眼前这猩红的一幕更令人恐惧的,是内心翻腾着的痛苦和绝望,它已让十三郎完全失去了勇气。
他忽然想:这七年,在这钟明镜以为自己死了的实实在在的七年里,那个傻瓜一个人是怎么捱过来的?
他分明,一刻都熬不了。
忽然,一只手横插到十三郎与钟明镜之间,先是探了探钟明镜的脖颈,继而搭上了钟明镜的手腕。
十三郎的心终于在长久的寂静之后“砰砰砰”跳了起来——那是苏靖飞的手,他的举动无疑燃起了十三郎心中的希望。
然而,他在这短暂的刹那间又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如果希望破灭了,他该如何是好?
如果人真的死了,他该如何是好?
十三郎从不信命,他有的是一身反骨、满腔热血。尤其在二十岁的年龄,他收敛了年少时的轻狂,却更加坚韧。
然而,生离死别、阴阳两隔却是繁华人世最最无奈的悲哀。十三郎心中在一刹那间的念头是:如果钟明镜当真不在了,他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佛家有人生七苦的说法,分别是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
爱别离如何,求不得又如何?
哪一样比得过死亡,以这样毫无转圜余地的冷酷姿态,将人所有的希望统统抹煞。
十三郎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终其一生,他都无法弥补钟明镜在过去七年所遭受的痛苦。
如果,请我们的网站地址《宅书屋》om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http://.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