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笑头和尚”(3)
回头再说宛老师。她的家访方式行之有效,有几个(对)在家里“垒方砖”大摆牌桌的家长,便是这样被宛红梅碰个正着的。无需她说什么,一桌赌徒便作鸟兽散,留下面红耳赤的家长垂手而立,接受这位不速之客的严厉训导。门外、窗外的儿子、女儿听到了,紧张之中也会洋溢起幸灾乐祸的情绪直至兴奋得溢于言表。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对恣意妄为打牌打得昏天黑地影响他们做作业和睡觉休息的父母大人,平时他们敢怒不敢言!即使斗胆提了意见也没啥用,长辈们我行我素,惹冒火了还会挨一顿骂甚而脑袋上遭两个“棒栗子”!这下可好了,敬爱的宛老师为他们出了气伸了冤说出了早就想说而不敢说的话,真是像郭沫若诗词里写的那样:“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帮’”!莫非老先生也听说了我们的省委书记在万里高空的飞机上被地面传来的麻将喧闹声吵得吹胡子瞪眼睛的笑话,不仅没笑反而深恶痛绝这四人一桌打麻将赌博之风害人害己祸及子孙,在此特地用一语双关的修辞手法作出了神奇而英明的预言?
洪孔儒以往害怕宛红梅来访,现在热切盼望她光临指教。她也想好了接洽应酬甚至宛老师赞不绝口时如何自谦的话,对木讷嘴笨的老婆也多有教导。心中有事,每天收工也比往常早了许多。洪孔儒听说过,有天宛红梅下午放完学还没吃晚饭就去家访,恰逢那家的父母都在茶铺里“砌长城”。当爹的赢了上千元,想赢得更多。做娘的输了不过一百多块,心急火燎巴不得自摸“超极品”不仅翻本还能倒赚两百块!俩人牌桌相邻各自为阵但同样都废寝忘食,看样子不打到天亮绝不会善罢甘休。然而,家里的乖乖女儿突然哭啼啼跑进来了,说爸爸妈妈宛老师来家访了已经等了一个钟头啦,我没吃饭老师也没吃饭还说要等下去直到你们回家呢!俩人大惊失色,当爹的连放在麻将桌小抽屉的那笔1000多赢利加上500块本钱都忘拿了。第二天才想起去看,钱早已不翼而飞一分没剩!老板老板娘服务员还有同桌牌友都赌咒发誓说没见过,谁见了谁拿了都全家死绝连家里的牛羊鸡猪也一起殉葬1头(只)都不幸免!俩人健步如飞跑回家,看见宛老师正站在他们家的冷锅冷灶旁淘米洗菜忙乎着。她神情严峻地说:“我帮着做饭哩,你们不饿孩子可饿得哭哩!要不然我天天都来好不好哇?反正你们心里只有麻将没有孩子!”在那个场面下,当爹当娘的那份尴尬和愧疚可想而知!
洪孔儒快到家时,斜刺里冲出一个中年胖女人当街拦住了他,说洪大哥你总算回来了,过来过来我正要找你呢!洪孔儒认出她是老葛家的顾淑夭。他们家是做卤鸭子生意的,住房离场镇有7、8里路的样子。每天老葛负责买鸭杀鸭加工卤制好,由她在街边摆个小摊出售。一天就卖20只左右的卤鸭子,是个赚钱不多也没啥麻烦和风险的小本生意。洪孔儒见过顾淑夭跟人吵架,那是跳起来足有1米高声音超高分贝语言龌龊生动骂得一旁听的人都心惊肉跳耳根子发烧的倾情投入的状态。他由此也判断顾淑夭在家对老葛常作河东狮吼的传言不虚,所以常常惹不起躲着走,不大搭理她的。
洪孔儒以为她有啥破烂要卖,就跟她到了卤鸭子摊前。正要问她啥货呢,顾淑夭双手一拍大腿道:“不得了啦,你家阿发把我的小龙打出鼻血啦!哦哦哦倒是没有骨折皮肉也没伤口就是鼻青脸肿肿得都看不见眼睛了哟!哇呀呀,流了好大好大一滩子血啊!”
洪孔儒一听没骨折没大伤就放了心,说他大婶儿呀阿发我回去就教训他,你家小龙上医院看过么有发票吗?有票就好我看看是多少,啥啥啥花了660块啊那我再看看处方笺!他大婶儿呀,这“蜂皇浆口服液”给小龙补补身子倒还说得过去,你看这“阿胶大补膏”还有“宫颈消炎片”、“洁尔阴”、“痛经一贴灵”都是些女人吃的用的东西呀,你咋也混在里头?这跟小龙受的伤有啥子关系嘛?
“咋没关系?你家阿发把小龙打得那么惨!他是我的心尖子肉,他爸轻轻拍他屁股一下我还不干哩!况且,他是叫阿发打了一拳头还有几大耳刮子。我当妈的心在滴血哩肺都要气炸了老毛病全犯啦!医生都说该滋补该吃药该搽抹该贴“一贴灵”你说该不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今天这钱你是拿还是不拿?!”顾淑夭边说边把案板上的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攥在了右手里,做出一副气势汹汹要拼命的样子。
洪孔儒真的傻眼了!遭遇这个“蛮横得钻尿桶”的泼妇,今天不拿钱肯定脱不开身了!好汉岂能吃眼前亏?他忙说:他大婶儿呀,别生气别生气,我给就是了!这是100、200、300……651块2毛5分钱,哎呀呀,你看我把几个兜里的全部零钱都搜出来啦,还是不够哇你看是不是就……”洪孔儒可怜巴巴地望着依然板着脸的顾淑夭,她那张满布雀斑的圆脸活像烤得黄澄澄的芝麻大饼一样。
“得行嘛!看在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份上,剩下的8块7毛5分钱就算了,只当我今天卖卤鸭儿少赚了!留给你家阿发吧,吃‘麻辣烫’的时候多买几根‘串串香’!不过,他要晓得好歹!下次哪个再敢打我的小龙,老娘就拿这把宰卤鸭儿的刀跟他算总账,天王老子都不认皇了!洪大哥,我可不是说起好耍的哦!”顾淑夭坐到了高脚独木凳上,晃悠起二郎腿慢悠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