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之扬鞭坐于马上,一身戎装上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有如冬日中的红梅开满皑皑白雪,鲜艳夺目。盔顶红缨随风摇曳,在苍蓝的大地下,平整的青色方石地面上,格外的英姿勃发。
他手中的银枪泛着森冷的寒光,像是一头沉默却又弓起身子蓄势待发的豹子,等待着最后致命的一击。
他的目光沉稳有力,却又带着势在必得的信心与勇气。面容肃穆笃实,只是你若凑近仔细看去,眸光深处又染上些淡淡的怜悯,好在只是一闪而过,眼波流转间便已全无踪迹。
不过是须臾,不远处的大殿中缓缓走出一人。身形瘦小,宽大的官服穿在身上,整整齐齐无丝毫凌乱。与周围那些哭爹喊娘衣衫不整的官员不同,即使是这个时候,他依旧一步一步走得四平八稳,甚至脸上还带有一丝笑容,好像周围的一切不过是浮云。
☆、第二更
沈睿之微微眯起眼睛细细看去。
他老早便听说夷夏国中有一奇士唤作塔木叶,祖上世代簪缨。到他这一代时,已是位列国师之职。平日里深居简出,但实际上国家大事都压在他一人头上。天文地理玄门遁甲无所不通。
为人极其冷静自持,喜怒不颜于外,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也绝不改色。他的心中,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能容下任何任何的变故。
来人如此平稳无悲无喜,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国师塔木叶了。
沈睿之驱马上前,在他身前停住,在马上拱拱手后扬鞭问道,“来人可是国师塔木叶大人?”
塔木叶按照夷夏的礼仪左手放在右胸前,微微躬身,平平淡淡地答道,“正是在下。沈将军一路风餐露宿马不停蹄,想必很是劳累吧?如何,西北的黄沙可有让沈将军开了眼界?”
声音平平稳稳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架势,反倒有种老友话家常的态势。
沈睿之隐隐听出他话中有话,这明明就是讥讽自己那几日缺水少量的狼狈日子。只是他倒也不恼,哈哈大笑道,“多谢国师关照,只是我大宋天府之国,地大物博,区区黄沙如何入的了我军士的眼!倒是国师……久闻大名,今日真真让本将军开了眼界!”
塔木叶微微一笑,负手而立道,“沈将军说笑了,将死之人,何来开眼界一说?”
“国师说的哪里话?本将军见国师面容抖擞矍铄非常,何来将死一说?”沈睿之笑道,全无半点杀意。
“国将破,城将亡,残臣败将,可不是将死么?莫非沈将军连这个道理也不知?”塔木叶长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目光转向远处的苍天。
“国师差异,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而今夷夏国王昏庸无能,沉迷酒色以致国将覆灭,国师何必委身于污泥之中,独不见明月?”
“哈哈哈哈……”谁想此言一出,塔木叶却仰天大笑,毫无惧色。
沈睿之身后一众军士皆按剑大怒,几欲上前杀之。反倒是沈睿之,面无表情,坐于马上睥睨塔木叶,等着他的回话。
“沈将军,臣虽不才,却也略通文墨,你们中原不是有句古话‘一臣不事二主,一女不事二夫’么?何以说出此种腌臜话辱我清白!我夷夏圣上虽不贤,却也是天命所归,名正言顺,吾生为夷夏臣,死为夷夏鬼!何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