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
“当然是摸索着退回去,难道坐下来回忆人生吗。”齐谐撩开前额的湿发,“我记得地图上标着通道有好几段塌方,中间不形成环路,也就是说只要贴着某个方向走,一定可以回到入口,所以我顺着右边一直游,快两小时也没有看到出口的光线。”
“等一下。”丁隶打断他,“那里是全黑的?”
“不然你以为市政工程会在那儿装路灯么。”
“可是你在湖心岛都能看见。”
“我只是眼力好过常人罢了,陆上再黑也有微弱的光,通道里就完全没有。”
“那你不会害怕吗。”丁隶忽然问,“在水下那么深的地方,一个人,又冷,又迷路,又缺氧,还什么都看不见。”
“不会,越紧张耗氧量越大,除非我不打算活着回来。”
“可害怕是人的本能吧。”
“我又不是人。”齐谐望着墙壁,语气淡得过分。
丁隶看着那无神的眼睛,胸口莫名地一紧。
“后来等氧气和体能都耗得差不多了,我开始头疼,全身脱力,只能抓着水草一点一点往前挪。”齐谐抬起头,缓缓说,“最后我看到前面有一道光,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却没力气游过去,呛了几口水就失去意识了。现在想想,可能是水流把我推出去,又被岸边的打手捞了上来,还好铜镜掖在后腰没给他们发现。”
丁隶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还有心思管那东西。”
“贼不走空。”
“知道了。”丁隶苦笑。
齐谐仰起头合上眼睛,将脖子搁在浴缸的边缘,丁隶试了试水温,又把热水龙头打开一点。
“我现在有些心虚。”齐谐沉声,维持着那个姿势。
“是后怕吗。”丁隶问。
“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叫我去捞一支不值钱的箭簇。”
“为了试探你的实力。”
“这种试探法换成别人早就淹死十几次了。”齐谐微微睁眼,“可能是她知道了我身体的异状,想用这种方式验证……不对,如果要验证一个人是否需要呼吸,直接端一盆水把他的脑袋按进去就好,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呵,看来这不是验证,而是宣告了……”
丁隶不解:“宣告什么。”
“宣告归心堂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齐谐深吸一口气,“甚至是那些我自以为瞒得密不透风、不可能被任何人知道的事,比如体质,能力,还有日记。”
“会不会是你多想了。”丁隶宽慰道。
吊顶上的水汽终于凝聚成一点,滴,落下来。
“丁隶。”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知道。”
“差不多。”
“那是因为我认识一只鬼,叫点头摇头,什么都知道的是它,不是我。”齐谐直直地望着天花,“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丁隶想说些什么,开口却语塞。
“我曾经问过它归心堂的事,它不敢说,因为惹不起荀爷。”齐谐伸手关了龙头,“这就意味着在荀老板面前,它很可能已经将一切和盘托出,包括我的住处、习惯、经历、家世,所以归心堂才会那么清楚我的软肋在哪,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半分胜算……”
“你别这样想,天无绝人之路。”丁隶安慰他。
“算了。”齐谐轻叹,“明天我和钱思宁交涉一下,她应该会放你回去的,顺便告诉他们两个,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
“那你呢。”丁隶问。
“我的事你就不必管了……”
滴。又一颗水珠落下,跌进头发,缓缓地滑过齐谐的前额和眉间。
“我不会走的。”丁隶说。
“别固执。”齐谐轻声。
“这不叫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