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天,我真的很高兴,看到你这些年慢慢地变得成熟,也学会了面对现实,承受现实。我不会安慰你,我相信你也不用安慰,这个坎,你一定能挺过去。你如果不嫌弃,就把我和你嫂子当作是你的亲人,把我们全营的兄弟都当作是你的亲人。你失去了一个小家,但你还有一个大家――”
张啸天无声地挂上了电话。从此以后,就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在世界上了。虽然说,连长,部队那些兄弟们,也有着和亲人一样的感情,但他们毕竟不是亲人,亲人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这些年来,他的父亲,张卫国,这个开着小酒店的退伍军人,从来没有忘记祈蒙老区那边的孩子。今年以来,全国大范围的爆发了禽流感疫情,他是开着车给那些孩子送疫苗去的。半路上,悲剧发生了,刹车失灵,金杯面包车滚进了路旁的悬崖,他和妻子都死了。
张啸天赶回家中,在几位叔伯的帮助下把双亲安葬了。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又把酒楼和部分动产通过中介公司变卖,次债基本相抵,也没什么盈余。在处理房子的问题时,叔伯们曾试着征求他的意见,他说:“房子在,家便在,即使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人了,但这始终还是一个家。”
一夜之间,他感觉自己长大了,真的长大了。现在,他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是家里独一无二,说话算话的人物了。从小到大,他都在盼望着这一刻的到来。小时候,老师问同学们长大了最想当什么,他回答最想当爸爸。因为在他的眼里爸爸是最有权势的人,他能一手遮天,他就是整个世界。这一刻终于到来了,他虽然还没有当上爸爸,但他却成了家里一手遮天的人物,他却并不开心,相反他伤心极了。
客厅的正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是小时候照的。照片里的爸爸和妈妈都很年轻,自己乖巧地挤在他们中间。他感到奇怪,这么多年来,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这张照片,甚至忽视了他的存在。幸福,当他作为一件生活必需品存在于我们身边时,往往容易被忽略,只有当他远离,被灾难取代时,才会觉出珍贵。在照片面前,他沉默了一夜,许许多多过往的镜头在眼前浮现。不知什么时候,眼眶里竟然渗出泪水,嘴唇也被咬破了,渗出紫红的血痕。
不知什么时候,白晶晶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将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安慰道:“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终于,他坚持不住,伏在他如柳的腰间,放声哭了起来。这一哭就不可收拾。真正的男儿,从来不流泪,从眼里流出来的那种液体,是血。
待他平静下来,白晶晶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谁知道他已经多少天没吃没喝了,他现在最需要的,应该是营养。
白晶晶不会做饭,小时候只是从保姆那里学会了堡汤,她便堡汤给他喝。她为他堡的汤每天都变换着花样,金针菇瘦肉汤,鱼翅豆腐汤,老鸭汤……绝不重复。
当她努力为他做这一切时,张啸天并没有拒绝,有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连续发生这一切后,他潜意识里特别需要一种温柔的女性的关怀。爱情啊,在一些关键的时刻,它能使荒芜变为繁荣,平庸变为伟大;使死去的复活,活着的闪闪发光。即使爱情是不尽的煎熬,不尽的折磨,象冰霜般严厉,烈火般烤灼,但爱情对心理和身体健康的男女永远是那样的自然;同时又永远让我们感到新奇、神秘和不可思议。没有爱情,人的生活真的不堪设想。
头七那天,他将所有与丧事有关的东西全都烧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从此以后,爸爸妈妈只留在他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