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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千年银杏树下摆起一口棺材(1 / 2)

麻城福田河小界岭位于鄂豫皖三省交界处,发源于大别山的众多水系,如安徽的双河、南溪、漫水河、黄尾河,河南的竹竿河、潢河、灌河,湖北的项家河、阎河、福田河、木西河、巴水等等河流,像蛛网织成密集攻守战线,拥戴蜘蛛一样拱卫着这座险峻山峰。

田镇东的116师负责守卫小界岭,此处系武汉东北大门,是华东、华北日寇向武汉推进时,首当其冲的直线位置。他派王厚华带领32团担任小界岭往南3公里处朱家大庙的防务。这小山村,有片银杏树林,其中一棵千年银杏树,古木参天,四五个人也合抱不住树干,树寇直径足有二十米,三伏天走到树荫下,凉爽袭人,浑身大汗顿时散去。

接防第一天,王厚华吩咐士兵在千年银杏树下摆起一口棺材,说:“弟兄们,田师长把守卫朱家大庙的任务交给我们了,我们要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誓死守住,雷打不动。今天我在树下摆起一口棺材,不是我睡,就让日本鬼子的将官睡!弟兄们,大伙说,我们守不守得住朱家大庙?”厚华的悲壮举动极大鼓舞全团士气,一千多战士高举起枪,激昂地呼喊口号:“誓死保卫国土!消灭日本侵略者!”

1938年5月,日军决定先以一部兵力攻占安庆,然后,以主力沿淮河进攻大别山以北地区,由武胜关攻取武汉,另以一部沿长江西进。后因黄河决口,被迫中止沿淮河主攻武汉的计划,改以主力沿长江两岸进攻。

6月12日波田支队攻占安庆,沿江西进。武汉大会战正式拉开序幕。

日军沿长江两岸向武汉逼近的同时,以两个师团和濑谷支队为主的三万余人,由120名汉奸带路,闯入大别山区,企图从东北方向攻击武汉侧翼。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布署包括德式王牌军71军的台儿庄英雄部队,约5万人予以阻击。蒋介石亲自坐镇麻城督阵。

战斗集中在位于河南商城、新县与湖北麻城交界处的河南富金山、叶集、沙窝青山沟、福田河小界岭、大界岭一带。中国军队在山岩和树丛掩护下,利用有利地形,居高临下,打得日军晕头转向,摸头不知脑。

厚华的团部设在半山坡一座农舍里,团部警卫排是从白莲教挑选的三十多名骠悍战士,个个身手敏捷,枪法精准,因为71军宋希濂将军和30军田镇南将军的指挥部都设在银杏树下,保卫两位将军和指挥部安全也是责无旁贷的任务。厚华把精忠的一个营布署在朱家大庙正面阵地,另一个营放在小界岭村以南200米处裴树凹,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仲连将军、42军冯安邦将军的指挥部正设在裴树凹,于是,厚华又把六十多名白莲教教众加派在进村的山路两旁。可以说,厚华的任务格外艰巨。田镇东视察罢他布署的阵线,满意地笑了,感觉将这付重担交给他,确实没挑错人,临走,说道:“我再不来了啊!”

8月里一天,日军濑谷支队,相当一个旅的兵力约2000人,在汉奸带领下呈散兵线向厚华32团两个营据守的阵地开进。濑谷是日军第10师团里少壮派,曾在德国军校专门学习山地战,凶狠骁勇,素称“常胜将军”,眼下又有熟悉地形的汉奸带路,大摇大摆,十分骄狂,根本不把中国守军看在眼里。

朱家大庙位于小界岭主峰半山腰,掩映树丛,十分隐秘,据传是宋朝朱姓财主的家庙,画梁雕栋,宽敞高大,墙壁由城砖般砖块垒砌,格外厚实。小界岭主峰由南至北有道长长峡谷可以通行,峡谷两边山岚,势走龙蛇,渐次低落,融入豫中平原……

濑谷骑头东洋大马,舞着指挥刀亲自带队直奔朱家大庙。领路的朱原平是朱家大庙人,混迹上海滩,由闻人张啸林推荐给日本军队当向导的。这小子专门画好朱家大庙地形图献给濑谷,说,峡谷道路宽敞,树木稀疏,隐藏不住人,濑谷高兴得连说“亚西,亚西!”。

开始的道路可通汽车,越向南,路面越狭窄,并且坎坷不平,日军弃了汽车,由摩托车开道,步兵跟进,一路平静而顺当。挨近山脚,地势陡峭起来,杂树盘结,高过人头,连野草也是齐腰深,每前进一步都让小鬼子气喘吁吁。眼看逼近朱家大庙,朱原平向挂着望远镜的濑谷指着几丛高树邀功:“濑谷队长,前面就是朱家大庙,我的,没说错吧?”他的话尚未落音,两声枪响,几乎一瞬间,每棵树下冲出挥舞大刀的中国士兵,那刀如同转动的电扇页子,呼呼生风,猝不及防,日本兵上剌刀的步枪在树枝虬结的林子里施展不开,即便格挡也往往被枝叶搅住,慌忙间抽枪,挨了一刀;要不,向后退时,让杂草绊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大刀劈在身上。顿时,趾高气扬的鬼子兵,乱作一团,鬼哭狼嚎,叫爷喊娘,断胳膊少腿,头颅滚动,血溅山坡。濑谷见势不妙,赶紧命令后撤。哪知,刚才平静的峡谷,此刻手榴弹像冰雹一般落到头上,机关枪从两边山坡如暴雨扫射下来,有几辆汽车和摩托车被打中油箱,爆炸起火,塞住道路,连退兵也十分困难,幸亏人数众多,武器精良,中国兵没能冲下山对其进行围歼。退出峡谷,濑谷清点部队,伤亡近两百多人。

进攻裴树凹的鬼子兵也溃败下来,比他们更惨。当1000名日本士兵最初登上西北山坡时,坂山副支队长望着畈地里小村子冒着袅袅炊烟,想到“居高临下,势如破竹”的战术原则,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军事行动高兴了,叽哩哇啦地笑着直夸带路的裴大良:“你的,功劳大大的,我的有赏,有赏!”裴大良长得尖嘴猴腮,河北人,早年在大别山收过山货,对小界岭地形很熟悉,是应募招到向导队的;听坂山夸奖自己,受宠若惊,伸出小指头,学着鬼子腔调说:“我的,这个!”又伸开大拇指说:“皇军的,这个……”坂山拍拍汉奸肩膀,抽出指挥刀朝凹地一指,让部队呈扇形直扑村庄。

不想,鬼子才踅到半山腰,村子里突然毫无征兆地开火了,随即,山顶有枪弹劈头盖脑射击下来,同时,手榴弹、迫击炮弹从空而降!鬼子腹背受敌,坂山只好命令部下硬着头皮朝转突围,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确有一定道理,凭着求生本能,小鬼子终于冲上山头,丢下三百多死尸败北而去……

濑谷听完坂山叙述,暴跳如雷,背起手,走了两步,判断道:“中国军队显然早就设下埋伏圈,只等我们上当。我们中计了!”说毕,盯起裴大良逼过去,吼叫道:“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奸细的,奸细干活!”裴大良被狼一样眼睛盯得腿打颤,边退边申辩:“我没有,我不知道,我是忠于皇军的呀――”最后一个字拖得长长地,几乎哀嚎了。

朱原平一旁幸灾乐祸,火上加油,说:“村子里冒炊烟,就是迷惑皇军嘛……”

岂料,濑谷转过身抽出指挥刀指着他吼叫:“八格牙鲁!你的,良心也大大的坏,也是奸细的干活!统统的给我活埋了的!”

两个认贼作父的汉奸听濑谷这一声,全瘫倒在地,哭着,叫着,分辩着,哀求濑谷饶命,最终还是被日本兵士五花大绑,拖到一处凹地,用石块土圪垃活埋了。

小界岭第一仗,32团负伤50人,阵亡士兵10名,杀死日军400多,打伤100余名,精忠仍感遗憾,说:“爹,如果裴树凹山顶多埋伏一点人,不就全歼那一千多鬼子?”

“傻小子,人埋伏多了,肯定会暴露,连一个敌人也消灭不了啊!以后别爹来爹去,喊我团长,懂吗?咱们是抗日军人,可不要家长里短,婆婆妈妈的。”

“是,团长!朱家大庙那边峡谷如果多加派部队,配备强劲火力,战果不是更辉煌?”

“敌众我寡,武器更不如鬼子,老子就这点家当,哪能全押上?主要守好东北大门,消耗龟儿子力量就行了,切莫贪功恋战,知不知道?”

父子俩正谈着,一行人敲锣打鼓迎面而来,打头的是宋希濂、田镇南军长和田镇东师长,后面全是老百姓。待人们走近,厚华这才看清横幅上大书“武汉各界慰劳抗日英雄代表团”,同时,有人兴奋地高声呼唤着:“三弟,精忠,大伙来看你们了!”厚华定睛看去,竟是厚德、厚生来了,抢步上前用双手分别握住两个哥哥的手,不停地摇着,笑着,精忠随后笔挺地行个军礼。精忠刚喊声:“大伯,二伯好!”宋希濂讲话了:“116师32团的弟兄们,你们打得好呀,打出中国军队的军威,打出中国人民的精神!”田镇南接腔说:“我是抬榇上阵,抬的薄木棺材,王厚华也是抬棺材表示与阵地共存亡,但是,他抬口楠木棺材,到底是汉正街老板啊,比咱阔气呢!”田镇东笑道:“人家是辛亥革命元老,当然讲究,你要忌妒,让王团长换给你。”厚华说:“不,我这棺材是留给日本师团长用的,人家老远跑来,总得安排体面一些吧?”他的回答赢得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接下来是军民联欢会,首先由王厚德代表武汉各界向前线将士献慰问品:粮食呀,猪羊牛和罐头等等,还有3万银元。宋希濂的崔秘书代表指挥部致谢,精忠代表32团千余名官兵对江城父老表态,一定打败侵略者,守卫好武汉门户。而后,郭沫若领导的抗战文艺宣传队第二分队演出节目,汉口《大公报》等报社记者,乘空上厚华,采访战斗经过,还要照相,厚华要言不烦地说道:“我们一定不辜负江城父老期望,保卫大武汉,让小日本鬼子全埋在山坡上!”说着,指指过来的精忠:“至于战斗经过嘛,请王精忠营长向各位介绍。”随即,钻进人群中,找到厚德、厚生,兄弟仨热烈交谈开来。

“你大嫂要我向你爷俩道歉,说那天的话错了,与其让小鬼子抢去,不如送给自己兄弟。她这话也不对的,但是,心里对你和精忠是钦佩的……”

“大哥,现在谈这些干什么。老三,我们已着手拆机器往重庆运了,这是场持久战,小鬼子拖也要拖死的。但目前敌强我弱,先避其锋芒,最后胜利肯定属于我们。你们多坚持一天,就为武汉各工厂西迁多争取一点时间。”

“两个哥哥请放心,只要厚华有口气,就不会让鬼子前进一步!舅舅还好吧?”

“唉,眼见形势危急,老人家病倒了,在租界医院抢救呢,皎皎都顾不上他的病,参加红十字会去黄石、大冶治疗伤病员了。临走,对我说,大哥,你代我问表弟好。”

兄弟仨谈个没完时,任冰挺个大肚子挤过来,向三位长辈问过好,打听精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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