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生学理论在高尔顿的学生皮尔逊(karlpearson)那里得到了重要发展。皮尔逊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忠实追随者。这个人对应用数学、统计学和生物统计学等学科都有重大贡献,对历史和人类学研究也很有成就,是一个博学的人。正是他把生物学研究和社会与历史问题联系起来,应该算是社会生物学的早期开创者之一。拥有广阔的学术视野和极强的社会责任感本是好事,不过有时,皮尔逊把他的知识和责任感用错了地方。
皮尔逊对他的师叔达尔文非常崇拜,把达尔文看成是这个世界的救助者,给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的世界以新的意义。通过对达尔文的高度肯定,皮尔逊把个体生活和社会生活的关系推向了一个新的层次,而这个新层次是建立在把自然选择直接应用于人类社会的基础上的,也就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基础。只不过皮尔逊的表现形式是优生学。
皮尔逊指出,任何民族的经济条件都与它的国民的生殖率有关,也与它和敌国的战争结果有关。这些战争,无论借口如何,都毫无例外地是为了争夺土地和食物。构成一个民族极其重要的因素主要包括财产所有制、婚姻和家庭生活,而这又与贫穷和性道德密切相关。所以,财产分配和性关系把人与人联系了起来,这种联系的好坏,直接影响到民族生存。人类社会的所有法律都是为了使这种关系保持有序状态。
皮尔逊相信生存斗争是人类进步的动力,并严厉批驳了海克尔的观点,认为海克尔的弱肉强食理论会导致独裁和杀戮。他看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全世界的人正越来越变得相互依赖。所以皮尔逊赞扬民主,甚至理解社会主义。
但皮尔逊并不认为人类的理想社会可以天然降临,进步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充满了痛苦的过程。人类在荆棘之上艰难前行,一些落后的民族被挤掉队了,他们没有找到通向文明的正确路线,最终走进了死胡同。他们的失败替成功的民族筑好了进步的阶梯,人类正是通过这些血肉筑成的阶梯一步步走向更加光辉的成功,越来越充满智慧和丰富的感情,也越来越远离原始野蛮的状态,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皮尔逊描述的这个人类走向光辉的路程其实是一部民族杀戮史。在这一思想照耀下,殖民主义变得光明正大起来。他们不再为自己的无耻行径备感羞涩,相反,却可以高举全人类共同进步的旗帜勇敢地掠夺。这种理论和政治结合时,便产生了可怕的效果,那不再是纸面上写下的一行行墨色的理论,而是战场上枪炮的隆隆轰鸣和遍地流淌的鲜红的血。
因为所有的话都说得冠冕堂皇,而且似乎听起来也符合自然选择,所以优生学的追随者越来越多。而高举这一伪科学大旗的,不少是科学家以及受到了科学家蛊惑的政治家。力量的壮大,使他们有了更加可怕的想法。
优生学运动主要在两方面展开:一是保证让“成功”的人多生孩子;二是让“不成功”的人少生孩子。
用什么来衡量成功呢?财富的标准已经过时了,看生殖力吧,虽然可能更科学些,却总让人感觉不那么舒服,怎么听怎么像研究动物的名词,关注社会的优生学者们后来开发出了另一个举世皆知的标准——智商。很多人都把自己的智商高低看成是个人机密,他们一般不愿测试。测试出来后,一般又不愿对别人讲,除非是智商特高的那种。万一智商比别人低,听起来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
其实还不仅仅是面子问题。一部分人通过奋斗取得了一定的社会地位以后,无论“智商”高低,都需要努力保住自己的社会地位。他们大多忘记了自己当年辛酸的奋斗史,转而鄙视仍然在社会底层的普通人,并热切希望自己的成功基因会一代代传下去,且不愿看到自己挣来的钱用于帮助那些因各种原因仍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他们忧虑,因为那些穷人们生孩子的兴趣似乎正在空前高涨,看不到收手的时候。再多的经济资助似乎都不可能解决穷人的根本问题:贫困是由他们的劣质基因决定的,对这些人最客气的方法就是绝育,其他做法都是多余的,当然也就是浪费的。
激进的优生学运动者主张对低智商的人生育活动加以管制,通过一切手段不给他们制造任何谈恋爱的机会,最决绝的措施就是给他们实施强行绝育。而这种主张只能借助国家力量来推行,其赤祼裸的目的就是消灭所谓“不适应”者的生殖权力。
德国人做事认真,在优生学上的表现也是出类拔萃的。他们因为过度热情而表现出了疯狂状态,专门成立了一个“种族卫生”协会,大力鼓动纳粹德国采取有利于种族的优生措施。成千上万的精神病人被绝育,优秀的妇女被敦促要多多怀孕,成批制造子虚乌有的“雅利安人种”。“雅利安”是高尚的意思,借用这一名词来为自己的种族命名,以为这样自己就真的会随之而高尚起来。在他们眼里,北欧和日耳曼诸民族是最纯粹的“雅利安人种”,要比黄种人和黑种人更加高等和优秀。臭名昭著的英国软蛋首相张伯伦(houstonchamberlain)在被德国敲打之前,也曾是这一理论的积极鼓吹者。
到20世纪30年代时,这种无聊的说法已被人类学的科学研究所摒弃,但在社会上的影响却无法及时消除,德国开始对非“雅利安人”开展了大规模的强制节育运动。其涉及的人数,到目前为止,仅次于中国的计划生育人数。优生运动猖獗一时之际,希特勒利用德国人的亢奋情绪,隆重推出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这场大战本来是要消灭犹太人等非“雅利安人种”的,后来英、美、德、法等“雅利安人”却混战成一片,自认为纯种“雅利安人”的德国不惜屈尊与黄种的日本人结成联盟,并一度拉拢中华民国的统帅蒋介石。事后可以看得更清楚,他们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投入到这场混战之中,人种与遗传问题等优生学考虑只不过是一个可耻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