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发言的详细内容现在已不得而知,据各方考证及当事者回忆,主要观点与他此次会议之前在1860年7月《评论季刊》上发表的一篇论文内容相差不大。在这篇很长的文章中,主教列举了达尔文的主要论点,然后指出达尔文所用的演绎方法是不科学的,他还是相信培根的科学方法论:“我们是归纳哲学的忠实学生,不会因任何荒诞的结论而从中退缩。”主教举例说,“牛顿是因为受到苹果下落而发现了天体运行的规律的话,如果达尔文也能采用这种精确的推理方式向我们证明人类与动物的血缘关系,我们将相信他的理论,并自甘与动物界平起平坐,从心里摒弃我们的自豪感。甚至,我们可以进一步承认,我们与地上生长的蘑菇也有一定的亲缘关系。”
但是,现在达尔文采用的却是用“异想天开的幻想”来代替“严格的逻辑推理”,所以他得出的结论我们坚决反对。
主教还运用自己的生物学知识举例证明物种是不变的,他非常有信心地告诉在座的听众们,野鸽总是野鸽,家鸡不会变成凤凰。达尔文物种进化的理论从根本上是不可理解的,那只是一个以“最大胆的假设为基础的纯粹假说”。
为了更有说服力,主教一一列举了《物种起源》中十处最具猜测性的段落,然后严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主教告诉大家:“我们对达尔文理论的反对,是在严肃科学的基础上进行的。达尔文如果要让我们相信,他的论点就必须接受真伪的检验。”
主教还认为,已有的事实并不能确保这一理论的正确性,所以从根本上来说,这是一个毫无根据的假设。它既违背科学精神又与人类的利益相对立。
令主教大人高兴的是,当时的一些最著名的科学家也站在主教的一边批评达尔文的理论,比如前面提到的开尔文和麦克斯韦等人,还有塞奇威克及达尔文的导师享斯罗。而这次会议正是享斯罗主持的,这让主教大人的腰杆硬了很多。
威尔福伯斯主教采取了一个聪明的策略,他没有借助上帝来打击达尔文,而是试图从科学方法论上踩死进化论,这更符合他作为一个科学协会副会长的身份,也可以给听众造成可以信赖的感觉。此后的神创论者不断拾起他们祖师爷传下的这一秘制绝招,从科学中寻找力量来打击科学,奋力要把达尔文推下圣坛。他们天真地认为,只要进化论被打倒,神创论就可以雄霸天下了。似乎在他们的眼里,根本视佛教和穆斯林等其他众神为无物。
虽然威尔福伯斯的演讲引人入胜,但是他做了一件不该做的蠢事。演讲快结束的时候,他转向了在座的赫胥黎,用挑衅的语气道:“听说赫胥黎教授曾说过,你不在乎一个人的祖先是不是大猩猩。当然,如果这位博学的教授是在说你自己的话,我们便不反对。”接着,威尔福伯斯主教又加了一句:“那个声称人与猴子有血缘关系的人,究竟是他的祖父还是祖母,还是从猴子变过来的呢?”
参加会议的胡克事后回忆说:“赫胥黎勇敢地应战了,那是一场激烈的争论。”
据说赫胥黎在回应以前,先是对身旁的一位朋友说:“感激上帝把他交到了我的手上!接着就冷静地站起来,大步走向讲台,先从专业角度反驳了主教大人所介绍的肤浅而可怜的生物学知识。赫胥黎坚决反对只把生物进化理论当作一种假设。他指出,达尔文的学说是对事实的解释,《物种起源》中也列举了大量事实,虽然这一理论还需要进一步完善,但已是目前为止对物种问题的最好解释。他不是完美的科学理论,但确实是科学理论。
赫胥黎坚信,达尔文采用的研究方法不仅严格地符合科学逻辑的标准,而且也是唯一合理的方法。那就是,通过观察和实验发现大量事实,然后在这些事实基础上进行推理,并得出结论,最后再把结论和自然界中观察到的事实进行比较,以检验这一理论的正确性。
这一辩论正是针对主教对达尔文研究方法的指责而发,有力地回击了主教的批评。
赫胥黎最后语气坚决地总结说:“我声明,我再次声明,一个人,没有理由因为可能有一个大猩猩祖先而感到羞耻。真正应该羞耻的是,他的祖先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是利用他的聪明才智在自己的领域去获得成功,而是利用他口若悬河的言辞、偷梁换柱的雄辩和求助于宗教偏见的娴熟技巧来分散听众的注意力,借以干涉他自己不懂的科学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