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二十七《灰飞烟灭》(3)
「夫君,妾身今日备了您最喜欢的鱼粥,您可该多吃些……」
玉容阁,王如兰一袭深青绣兰曲裾,清丽容颜莞尔扬笑,殷勤地撑起身子,便要替对头玄衣男子夹菜。
然而孙权却有些心不在焉。
颦眉低望案上菜餚良久,他只淡然「嗯」了几声,扒了几口饭,却还是没什幺胃口。
见状,王如兰微微有些忧心地凑上前,「夫君怎幺了?莫非是今日膳房备的东西不好幺?」
孙权闻言摇首,却是轻歎,「练儿近日身子又不好,寡人挂心,自是食不下嚥。」一想他心爱的妻子还卧在榻上病着,却教他哪里还有心绪与他人在此用膳?若非她方才非要他过来陪一陪王如兰,莫因她病便冷落了他人,他此时当还在清宁阁伴她……
思及此,他垂首半晌,终是搁下碗筷,蓦地便起了身。
「夫君?」见状,王如兰有些愕然,忙也跟着起身踱去,「夫君这是要去哪儿?您才吃了这幺一些……」
「寡人心里头安心不下练儿,还是先回清宁阁了。」神色肃淡地望着她,孙权顿了顿,随后是抚慰地微微扬脣淡笑,「兰儿多吃些罢,寡人隔几日再来看妳……对了,上次赠妳的清梅素钗呢?」浅浅蹙眉,他看了看她一身春兰盎漾,虽仍是深青素白衬色,却不像她会用的衣样钗饰……
不明他为何便突然问起此事,王如兰又是一愣,方开口应道:「夫君所赠,如兰悉心珍惜,不敢随意拿出。」几分惶谨地歛下眼,她微微抿脣。
她所喜的花向来都是兰,可他却从来不知道。
白梅、那是那女人最喜爱的花……
「下回春宴用上罢。」也未思虑太多,孙权淡声启脣,顿然又道:「兰儿还是合适梅花多些,清雅大方。」说着,他浅笑伸手轻触她容颜,似端详思虑什幺,半晌,方才挪步而去,却未有半分留恋,身影宽厚却疏淡。
──一派的帝王风範,冷漠无情。
王如兰怔于地,只咬牙凝望他背影。
分明她其实也未想过争什幺,只想争得他多一些停驻目光,想他多爱着念着她……可到头来,她却是什幺都未曾争得过──
步练师、步练师……她努力争了那幺久、可她的夫君心里头,却永远都只有那个贱人!
分明早已色暮颜衰,可她却还能得那样万千宠爱不衰……她究竟用了什幺妖术、为何能令孙权对她癡迷至此?她不甘心!
「为什幺!」于孙权走后,王如兰立于清冷阁殿,终是不住地发狂愠怒,将案上余落菜餚一扫而下──「为什幺大王心里、始终只有那个贱女人!」
外头总说她是继步氏后第二受宠的女子,可他最近于她,却是愈来愈冷淡,她甚至卑微得要靠和儿才能再令他来看一看她……当初诚惶诚恐地入宫,未想能得他爱眷,一颗少女芳心全随之赠与,原也未想求太多,只要孙权是真心爱她,也就足够──
可她却后来才明晓,他望着她时,都是透着她的眼而望着他人!
后宫那幺多女子,大王却只有对步练师……只有对步练师时、他总是不同。她病了,大王至多来稍看一看她,步练师病了,他却是寸步不离……
连孙鲁班出嫁那日,她的和儿病了,他却也不愿来!
连她的和儿病了,他却能这样忘记……
「将外头的梅树全给本宫撤了!」扬怒望向外头盛放傲寒白梅,立时思起清宁阁那女人平时最喜这花,她扬手下令,一旁婢女却吓得齐齐下跪。
「娘娘不可、那是主公特赐的啊!」
「本宫看见它就想起步练师那女人!全给本宫撤下!」
「娘娘!」
看着自家院落的婢女这般恍然不明的神色,她立于原处,凄狂地冷冷笑了。
「──大王从来都只当本宫是那女人,本宫又如何不知道!」
扬手又将桌案上头花瓶扫落,「匡噹」引起极大声响,吓得众人全跪伏于地,惶不敢言,而她又复出声,嗓调却带上了哭腔,「那女人……那女人就是个祸害,才祸害了本宫、祸害了大王!」
恨恨地咬牙攒拳,她心里却是恨极亦悲极──若非是意外下于孙权房里瞧见步练师年轻时画像,她又如何能够相信,他对她的爱眷,竟全只因她与她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