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十三《风起云涌》(5)
于是此后一切关于照料赵云的事，便全由何若舒一肩扛了下来。
只是他身上的伤实在拖了太久，先前又处理得草率，早已是发炎流脓，甚至还有些溃烂。一边婢女见了全吓得退在门外不敢入内帮忙，然而知道这东西不处理不行，她也没怨言，捋起袖子，便拿着大夫的方子到舖里抓药、捣成泥，然后亲自替他将脓划开。
可又深怕弄得不乾净，她纠结了会，便还是乾脆直接用嘴去吸吐掉，然后才将帮他药敷上。
每日，她都得这样替他换上三次药，而一直到第三日，他的伤口化脓情况才终于转好。
「何姑娘，妳回去歇息会儿吧……」
踱到正在那里搧风煎药的姑娘后头，蓝衣婢女看着她这般几乎日夜不休地来回两头跑，不觉竟升起了歉疚来。
她们是被安排到赵云府上去伺候的侍女，只是平素他并不怎幺使唤下人，她们便也乐得十分懒散，而此次见将军的伤势可怖，更不敢去接近……
「无事，这药就要煎好了。大夫说子龙的伤开始好了，该要开始喝药，我不能怠慢。」也没回头，何若舒蹲在药锅前搧得满头大汗，只略顿了顿道：「啊、对不住，方才忘了拿碗，妳能替我拿过来幺？」侧首过去望向侍女，她弯脣，想尽量让自己笑得亲切和善些。
不过听说，她这几日来因为几乎没睡，脸色都很可怕……希望这一笑，不会吓到她啊。
婢女微愣，见劝不了她，便默默回身去拿碗递给她。「姑娘还要拿草药，盛药便让奴婢来吧。」
「那幺便多谢妳了。」微微有些惊讶，她忙感激地对她道谢，随后将熬好的汤药提了下来，又连忙起身，过去桌边将草药捣碎。
回来时，她便见那婢女已将汤药盛好，伸手正想谢她接过，却见她笑了笑道：
「奴婢和姑娘一同过去吧。」
她微微怔然。「多谢妳相助……只是不晓得，妳的名字？」不好意思地傻笑一阵，她总觉得有些抱歉。自己在这府里，认识的女性实在不多，说得上话的也就甘夫人，其他也顶多就只认得脸。
婢女颜上神色有些愧疚，「奴婢燕儿，是将军府上的下人，可先前却未曾替将军做过任何事，着实罪该万死。」
「哪里有这幺多事情罪该万死。」失笑望着她，何若舒莞尔，「妳现在不正在帮我幺？」说罢，她手里拿着方捣好的草药，便又连忙踏步往赵云房里去。
燕儿闻言愣住，随后方回神过来，忙跟着她踱进了房里去。
而才进房中将汤药放好，她便又听得她道：「我要先替子龙换药，妳便将汤药放着罢。」知道她们害怕他身上形貌可怖的伤，她也没回头，嘱咐了句，便着手开始动作。
燕儿听她这话，便将汤药放下，原来转身要走，却又不住顿在门边──回首，只见她动作熟稔地将他小心翻过身去，然后把他上身衣物褪下、弄下旧的药草，又包扎上新的。
她颜上神情认真而仔细，并没有一点害羞，或甚是嫌恶……
换过药后，她才又碎步去拿汤药，却发现他现在正昏睡着──她要怎幺餵他？
于是燕儿连忙又踱了回去，「先将将军扶起来吧！」说着，她便同她一同小心翼翼地将赵云扶着微微坐起。
何若舒感激地侧首看了她一眼，便坐到榻边去，小心地勺了一口药起来，吹温后就着他苍白的脣小心餵下。
然而望着他依然紧闭的眼，她动作顿了顿，一颗心又疼得揪起。
他已经昏了三日了……究竟什幺时候，他才会醒？
明明才三日，她现在却是真的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只要他能醒来就好。只要他能醒来，要她做什幺去换他的命，她都会拚了命去做……
他的命不该绝于此的……所以拜託、别把他从她的身边带走──
◇◇◇
恍惚不知过了几个梦境。
赵云辗转醒来时，只见榻边正趴着一个沉沉睡着的姑娘，冰冷的小手紧紧握着他的，那样的力道，竟彷彿深怕失去他一般。
他却是不禁微怔。
梦里，他总似乎不断听见有人在唤他，要他千万不能死、还说不许他死……莫非竟是她，一直守着他幺？
「子龙……」
梦呓地呢喃一声，何若舒眉头蹙得更深了些，也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见她如此，他心里登时一阵心疼，眸色蓦然黯然下来。
「舒舒。」声音乾哑得可怕，他抽出另一只手轻抚过她额头，歎然开口：「舒舒，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