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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残阳有如在某人脸上肆意横流的鲜血,鲜血有如车顶上闪转不停的红色警灯,没有热量,没有生气,没有感情,一切都冷冰冰,阴森森。徐大伟过去一把抱住遥遥欲坠的赵某人,用手在他的脸上轻抹了一把,殷红浸染了掌心,寒意彻骨。赵某人恍如不觉,猛然扭头看着呆如木鸡的老周,眼中恨意腾腾,睫毛之上有一个血珠,看上去鲜艳欲滴。
徐大伟说:“你没事吧,没事吧?”他看见赵奋斗朝他咧了下嘴巴,牙齿红白相间,心中一疼,又说:“我们去医院,马上去医院。”赵奋斗晃了下脑袋,一把推开他,然后状若一头下山猛虎,大吼一声:“我操你妈,我怎么就没撞死你。”朝着老周扑了过去。
老周完全呆住了,双脚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想挪都挪不动。赵奋斗像只来自九幽冥地的索命恶鬼,一把掐住老周的脖子。老周脸呈酱紫色,眼睛睁的老大,惊骇欲死。运管处的车里奔出了几个大汉,其中一个脸上横肉丛生,腰圆背阔,看上起威风八面,他一口吐掉嘴中的半截烟头,对着身后的人招手:“妈的,这小子敢暴力抗法,上,揍挺了他。”
老周吐气不畅,舌头一伸三尺,眼中的骇色换成了绝望的哀求,很像一个中暑濒死的小狗。赵奋斗根本就视而不见,手上徒然加力,正掐得不亦乐乎,就感觉头部一阵剧痛,眼前顿时一黑。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前后不过十几秒钟,徐大伟正大感困惑,就看见一个大汉拿了跟橡胶棒,一棒打在赵奋斗的后脑勺,接着就看见赵奋斗倒了下去。
横肉大汉手持橡胶棒,轻蔑的看了眼在地上挺尸的抗法之徒,对着身后的人说:“搬上车,带走。”他身后两个人依言而行,过去就要台人,忽然听见一声暴喝:“住手!”
两个人抬起头来,看见一个满身风尘的小伙子,正用一块尖长的玻璃碴,顶着横肉大汉的脖子。大汉感觉脖子被抵的生疼,问身后的歹徒想做什么。歹徒换个了姿势,用左臂使劲扣住大汉的脖子,厉声说:“送他医院,不然弄死你。”
“兄弟,你哪个道上的?”大汉脸色不改,虽被挟持,声音却依然强硬,好像历经了无数大风大浪,对这种小打小闹早就习以为常,“劝你别管闲事,我们这是正常执法。”
徐大伟哂笑,说他们一无证件,二无原则,凭着几辆印着蓝字的桑塔纳,和几个半圆馒头警灯就敢说自己是执法人员,真让人笑掉了大牙。就算是执法人员,可在背后打人闷棍,执的是什么法?大汉还是不急,给旁人使了个眼色,慢慢悠悠的说他们刚才打人是非常手段,不得已而为之,而且黑车司机正在掐人脖子,企图置人于死地,也算自卫行动。
徐大伟说:“我呸,别你妈嗦,赶紧送他去医院,不然今天大家一起死在这。”
大汉咂了咂嘴巴,脸上悠然轻闲,想再说下去。可徐大伟这会压根就一点耐心都没有,见人家还是不从,气的一咬牙,用力刺了大汉的脖子,血就悄声流了出来。另外的几个人急了,紧张的说兄弟别动,我们立刻就送。说完七手八脚把赵奋斗抬到车上。
老周终于缓过神来,看到这幅场景,立刻就慌了神,其实今天来抓人的这几个,他都不认识。他只是在此前给自己的上线发了条短信,并且趁撒尿的时间,偷偷摸摸打了电话,汇报了一下行踪路线,确定了要在城外头的三岔路口会师抓人。他这个钩子钓黑车,目前很简单,只是为了500块钱,却不想下车之后历经撞车惊魂,又被人掐住了脖子,差点丢了小命。他越想越觉得怕,趁大家没注意,一溜烟跑了,边跑边想,这以后可不能干这种损人的破事了。
徐大伟眼看目的达到,挟持着大汉,慢慢靠近了车。到了地方,把车门打开,一脚踹开手中人质,跟个猴子似的窜到车里,踩着油门就跑了。大汉被徐大伟踹了个狗吃屎,从地上爬起来就开始暴走,口口不离徐大伟的亲娘要害部位,说要是抓到这小子,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一旁的几个人都一脸愤然,摩拳擦掌的要去追。大汉不允,指着赵奋斗的破烂饭碗,说:“这车是火车站杨卫东的吧,给他打电话,让他带钱来赎。还有,把刚跑掉那钩子找出来,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