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雄语气蓦然转冷,“还是脑子里一堆幻想。荷兰人、郑氏、日本人,经过这么多你还看不明白?我们就只有台湾,真正关心台湾、自始至终为她着想的也只能是我们。报以希望,回馈的从来是失望。”
“我不是做单纯的幻想,你这样只相信自己、不肯和外面诚心沟通才是不切实际。跟国民政府好好相处不行吗?人民期望的不过是衣食无忧,有归属感,国民政府在理论上比起日本之类更愿意台湾人生活得好。”
“要是他们不愿意呢?”
“那再另外商量。”台北语气平淡地站起来就走开了,话里没有容许反驳的余地。
高雄盯着他背影有点气不过,追上去继续和他争辩又太夸张,只好转移注意力把目光投向别的方向。她看见一个与她身材相仿的女子还留在训练场上,半蹲着在重新装配枪支。她记得那是仰光,原英属缅甸的首府。她刚来的时候日本人介绍她是被打不过皇军的撤退英军掳走以后又逃回来的,极力赞扬了她为民族而战的大义精神和服务大东亚共荣圈的高度觉悟。因此,尽管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军事素养是一片空白,连拿枪姿势都不对,还是立刻就成为了人中焦点。可她不太愿意和不熟悉的人交际,只跟本国和邻国的城主才接触多一点,高雄始终也没和她说上过几句话。
她望着仰光,直觉对方也是心事重重,并不像日本人宣传的一般单纯。缅甸正在打仗,还没波及到仰光的辖区,但估计也差不很远了。仰光又在想什么呢?
忽然刮起一阵大风,裹挟海水的腥气,高雄不禁蜷缩身体,打了个颤。自己的摊子就顾不过来,她想,别人的事还是少管吧。
1944年底的欧亚战场都不太平静。盟军遭遇了一场德军精锐部队自阿登森林发起的突袭,盟军集中的安特卫普连同海上补给均受到极大威胁。在最初的几天混乱过后,盟军得以重整态势,全神贯注投入到对抗反攻的战斗里,布鲁塞尔和其他正在附近的盟军城主都倾尽全力保卫着安特卫普这座对他们意义重大的城市。而对于德军,西线的安危已系于阿登战役这一条细绳之上,如果胜利,西线的危机会大大好转,好空出余力对付东线大举进攻的苏军;如果失败,本土就将面临变成盟军和苏军之间的夹心饼的厄运。不莱梅、汉诺威等许多西线的德国城主都加入阿登反击的队列,即使他们中不乏对政府颇有微词的人,临到祖国存亡关头其他问题都只能暂时放下。在炮火连天的法比卢交界,双方都不打算出让一寸土地,更找不到后退的理由,平静聆听圣诞钟声鸣响并安然度过两年交接之时的幻想早已化作了泡影。
太平洋的菲律宾战役依然在艰难的推进和反推进,莱特岛上的炮火正在逼近菲律宾首府所在的吕宋岛。通过攻占菲律宾的各个岛屿,美军试图打开突破日本绝对国防圈的锁钥。【注3】在华盛顿从西欧越洋发来的电令之下,除了直接作战的,美国中西部的城主亦有相当部分以各种方式参与这场战役,他们都明白,越是接近日本本土,流的血就越多,每向前一步付出的代价就越大,他们就更加地不敢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