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井的话一点儿也没错,这足以说明死亡对这些人都起不到威胁,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况且石井他们正在有计划地把这些人一批接一批地送入地狱,桥本无法再把话接下去,含糊其词地说:“难道任由他们吃饱胡闹?”
“你不明白。”石井的灵魂被触动,他最不愿听到这种无可奈何的话了:“你传令下去,牢房每天至少要检查两次,发现任何危险的迹象要立即汇报,为防止他们暗中串连,放风还是一个囚室一个囚室地轮着放风,必须杜绝消息外露和发生逃跑事件。另外还有一件事,囚室墙上的字迹不要擦了,那些字对他们来讲,是鼓舞、是力量、也是生存下去的精神食粮,只要他们能在这种渺茫的希望中活着,身体自然就好。你想想,有这些健康的‘木头’做试验,对我们来讲是最理想不过了,我不信他们能利用我们的善良把天翻个个儿。对了,被注射过菌苗的决不能放风。”
桥本没有想到石井的思维方式与众不同,“木头”的危险举动竞会被阴险的石井所利用。他明白,在这里石井的话就是圣旨,所以他也不想再继续问下去,笼统地说道:“那好,我去安排一下。”
石井没有动,也没有同桥本说声等会儿见的话,继续望着禁锢“木头”的方向,那边传来一陈嘹亮的歌声,石井当然知道那是即将在他面前消失的“木头”在向他、向皇军、向大日本帝国示威呢,他强自克制住心中的愤怒,恶狠狠地说:“哼,唱吧,对你们而言,世界未日就要来临了。”
此刻黄若伟的身体里似有无数的蚊虫在叮咬,那种感觉绝不是常人偶尔被蚊虫叮咬一下那样简单,似有千万只的蚊虫在他的皮肤上,在他的血液里,在他的骨骼里,在他的肌肉里,甚至在他的灵魂里吞食着属于他的一切,不但带来疼痛,奇痒,更给他的意识带来无法表述的恐惧,更可怕的是脸上、四肢以及身体的各个部位,眼看着似地一块一块的皮肤由红,到起泡,到破裂,到流浓,再到溃烂。他不想用手去抓挠遍体的奇痒、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处,预感那样会带来更大面积的感染,按常规推断,生命的终点离他不远了。他无法入睡,可又不愿惊扰身旁的其他难友,只有悄悄地、静静地、用手轻抚着手能够达到的地方,够不到的地方就在地上似牛一样地蹭来蹭去,以解难以消除的痛苦。
这是一间特殊的牢房,无论什么人,只要垮进这间牢房的门槛,就别指望能活着走出去。
“在这里,我们的力量是多么微弱呀,简直没有反抗的余地。”佟士杰虽然奄奄一息,但情绪激昂,透露出的却是低落、无奈的表情。
“是啊,我们无能为力,只能被他们任意宰割——象被驯化的羔羊一样任意宰割。”张春旺的语气沉重地、真实地、毫不掩饰地把现实和他们的处境全部坦露在人们的面前。
“这样死真窝囊啊,真不如被他们一枪撂倒,那样我会更安心一些。”厉海城觉得这样死去对他是一种耻辱。
“悲观,作为一个战士,我还从来没有感到悲观这么强烈地困扰着我的斗志,如同一只曾经威猛怒吼的狮子,一旦被关进铁笼里,还不如一只病羊。”周庆滨心里难过,怎么也克制不住这种被束缚的生活,这样的情况本不该让一个战士来遭遇,而他却在灵魂的消蚀中经历着。
佟士杰越听,越想,越感到这里的情况复杂,越听、越想、越感到丧失斗志对一个战士是多么可怕,似他们这样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更无法与外面的组织取得联系,这也是很可怕的,如同孩子离开了母亲一样不知所措。忍受当然不是办法,等待更不足取,现在看来,敌人似乎是在用他们的驱体做着不可告人的事情,能让敌人随心所欲吗?
佟士杰的心绪被现实搅扰的焦燥不安,作为一个完全的革命者,对日本强盗,他总是用一种坚定的态度,视死如归的心境去对待恶魔,这样做,他觉得这是一种荣誉和责任,同时,他也希望他的战友和同胞都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待仇敌,但是,这种近似于猫耍老虎似的对抗着实让他难以接受。佟士杰犹豫了一下,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黄若伟的红肿处,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从没想到过悲观,这不是我们这种人的性格,有件事我反复思索过,不知可行不可行,即然日本人要征服我们的灵魂和,就让我们的勇气去挑战他们吧。”
“你是说用死亡去做最后的抗争?”黄若伟的反应很快,想到了便不再犹豫。“死就死,我不怕,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