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后绝森森笑道:“雪大侠,识时务者为俊杰,事到如今再要顽抗已属不智,倒不如痛痛快快束手就擒来得干脆。”
雪疏狂一言不发,猛催坐骑,疾驰而前,刀光闪烁,呼呼呼三式连环,眨眼间三名御林军士卒翻身坠马。
马寿长适才险些被雪疏狂掷出的铁戟射中,虽然及时躲开,但众目睽睽之下,总是面上无光,身为统兵主帅,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暗想这姓雪的固然骁勇,但终究是江湖角色,武艺长于步下,而非马上,陈指挥使亦复如此,设若步下厮拼,自己绝不是这钦犯的对手,眼下对方既在马上,那何不以己之长克敌之短?
一念及此,暴喝一声:“众家儿郎给我向后闪开,待本帅将这要犯擒下。”
众官军轰然答应,退后十丈,刀枪齐举,搭箭张弓,布好阵势,留出中间一片空场来。
马寿长见阵脚扎稳,这才拍马上前,也不多言,长矛一晃,只见乌光点点,直向雪疏狂面门罩了过去,马快矛急,当真是先声夺人。
雪疏狂举刀一封,马寿长瞧在眼中,禁不住暗自窃喜,手腕微颤,长矛往下一沉,嗤的一声,分心便刺,这一招的变化迅捷异常,能将一条丈余长矛使得灵动如斯却也委实不易。
哪知他虽然快,雪疏狂更是丝毫不慢,料敌机先,早看出他前一招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佯攻诱敌,想引开自己的兵刃,于是“怀中抱月”,当的一声,刀矛相撞,火星飞溅中已将对方的长矛震了开去。
马寿长但觉虎口一麻,心中暗暗惊异,实未料到雪疏狂臂力如此雄浑,当下轻视之心尽敛,马打盘旋之际,冷不防脑后金刃劈凤,马寿长一凛,陡然醒悟过来:“我久惯马上交锋,一招过后总要圈回马来才能再次进招,对方则是绿林草莽,自然没这许多讲究,怎么顺手便怎么打啦!”
想到这里,慌忙“缩颈藏头”,回矛架开大刀,这时已重又二马相对,顺势以矛做棒,一式“玉带缠腰”,猛朝雪疏狂腰间横扫过去,势挟劲风。
与马寿长相斗这雪疏狂自是陆长亭冒名顶替,他身着黑衣,黑巾蒙面,锦衣卫众人里即便有人同雪疏狂朝过相,此际可也分辨不出。
而他身旁那女子更非玉蜂儿了,而是近几日一直照料玉蜂儿生活起居的菊儿姑娘,她已对玉蜂儿说话的腔调熟谙于心,此前又经玉蜂儿加意指点,两人身形也差堪仿佛,纵使郭震或郭志高等人前来也未必能识破。
这百余匹马俱都蹄裹软布,是以出得庄来悄无声息,等官军惊觉之时相距已然极近,而马上乘客装束毫没分别,以致奔出一程过后,连雪疏狂和玉蜂儿也已分不清哪一队才是陆长亭和菊儿姑娘。
雪疏狂所骑的那匹御马被玉蜂儿接二连三狠狠几鞭子打得斯文渐失,野性大起,不顾一切的往前飞驰,好在玉蜂儿的坐骑乃是赵连唐特意挑选的一匹良驹,方才勉强没被落下太远,这会子两人早已闯了出去。
雪疏狂见官军兵容整肃,进退井然,显是平时操演得法,不由得大是担忧,自想玉蜂儿此计虽妙,然而必定有不少风云庄的义士重重受阻冲不出来。
玉蜂儿乖觉伶俐,见他一收缰绳,立时猜透他心意,唯恐他回马去救众人,那样的话,一旦行迹败露,岂不前功尽弃?再要脱身可就大大的不易了。
她心里发慌,挥手打出一枚丧门钉,正中马臀,这一下入肉近寸,可谓恰到好处,既不至将马重伤不能远行,又令其疼痛难忍,功效登时显现,那御马奔驰略缓,骤感剧痛袭来,只道是会错了主人意图,方始遭此严惩,当下再不敢有丝毫松懈,纵声长嘶,排云驭气一般绝尘而去。
再说陆长亭见马寿长横矛疾扫,当下拨马闪开,跟着纵马而前,刀光如雪,径朝对方头上砍去。
马寿长吃一堑,长一智,也已学得精了,不敢单以沙场上的临敌之法应对,两人一刀一矛,你来我往,斗在一处。
起初马寿长对陆长亭的打法极不适应,往往被他不合马战常例突如其来的一刀攻的手忙脚乱,胯下马久经训练,所循自然也是军中的规矩,人尚头昏,马更步乱,霎时间给陆长亭一口大刀杀的团团乱转,遮拦多,还手少,东闪西避,破绽百出。
不过拆了三、四十个回合,马寿长慢慢稳住了局面,越打越是顺手,要知道陆长亭所擅在于剑术,实则华山刀法原也极具威力,但后来气、剑两宗斗得乌眼鸡一般,华山弟子无不卷入其中,或明或迫投身一宗之下,谁还去钻研这刀法中的玄奥精微?如此累代荒疏,今日的华山刀法早比不得以往,何况江湖上所使之刀与军中所用之刀无论尺寸还是分量都相去甚远。
陆长亭本便刀法不熟,再用这样一口几十斤重的厚背大砍刀就愈发吃亏了,遑论他身中剧毒,眼下虽未发作,精力却似颇不如前,先前还不如何明显,此际已感到内息不纯。他适才之所以掷出铁戟袭向马寿长,一是瞧他在马上趾高气扬的样子极不顺眼,二来也是嫌那兵器太过笨重,既不趁手又颇耗费体力的缘故。
马寿长这御林军统领的顶戴倒并非全凭马皇后的枕头风吹来,他乃是当初的武科场榜眼,的确有过人本领,又斗二十几招,已然渐渐占到上风,这条长矛使开来夭矫如龙,上护其身,下护其马,先将门户守得紧密异常,伺机展开攻势,四周的御林军一见主帅扳回战局顿时摇旗呐喊,以壮声威。
陆长亭驱马左兜右转,寻找空隙,却感到越来越难以递进招去,眼角一瞥,见众官军围得密密层层,刀枪耀眼,羽箭在弦,当真向外硬闯,对方见擒不住活的,必定要乱箭齐发,横竖自己已是鲜有生机,毒发而死抑或射成刺猬倒没什麽两样,只是还有不少风云庄的豪杰身陷敌阵尚未冲杀出来,赵老英雄待自己实是仁至义尽,死前总须有所补报才行。
他此念闪过,计上心来,再接数招,就见马寿长跃马奔近,一式“乌龙摆尾”,长矛疾挺,向他右肩刺了过来。
陆长亭似乎不防有此,连忙使出“铁板桥”的功夫,身子向后一仰,几乎平躺在了马背上。
马寿长挺矛刺空,心头却是一阵窃喜,纵马抢上前来,左臂探出,抓向陆长亭的腰带,要将钦犯提过鞍来。
两军交战走马擒敌事所常有,马寿长贪功心切,竟忘了对方乃是江湖豪杰,远非全身披挂负了数十近甲胄的武将可比,手指堪堪搭上陆长亭的腰带,说时迟,那时快,陡然间手腕一紧,已被对方反拿住了左手寸关尺,登觉由臂至肩麻木不已。
陆长亭冷笑一声,挺腰坐起,右手大刀一挥,往马寿长的长矛上砸去,马寿长腕脉受制,周身力道尽失,长矛斜在鞍前,勉强没有撒手,给这一砸,哪还把持得住?锵然落地,断为两截。
陆长亭轻轻一纵,跃到马寿长的马上,运指如风,点了他身上几处要穴,大刀回过,横担在他肩头,一字一顿的道:“请马大人即刻传下令去,让突围的好汉走路,不然的话,你就别恨刀快,抑或怨爹娘没把脖子生的结实。